一秒兩秒三秒,此時每一秒的流逝帶給人無比壓抑的感覺,直到小男孩到了安全地帶,松林裡仍舊死寂沉沉,何長青沒有開槍說明未完全喪失理智,還記得“老A”裡他最喜歡的年輕人。
“何教官我想跟你說說話,咱們只敘戰友情別的一概不談,如果你覺得可以就朝天鳴槍一聲。”肖冰繞過奧迪轎車,緩慢走向公園,他這麼說並非想玩什麼能一擊斃命的陰謀詭計,是真想和他曾經敬重過的人談談心,哪怕是什麼不說,靠在一起抽根菸也好,算是送這個有著悲慘遭遇的老軍人最後一程。
幾秒鐘的沉寂之後是一聲令肖冰欣慰的槍響,他昂頭挺胸大步走向公園那片松林,直奔何長青隱蔽的位置,“轟!”燃燒的奧迪轎車爆炸,車前蓋飛起十幾米高,肖冰走出了七八米依舊能感受從背後湧來的炙人熱浪,沖天火焰將他筆直身形襯托的更挺拔。
一顆老松粗壯樹幹後,何長青坐在雜草地上,背靠樹幹,對爆炸聲置若罔聞,猩紅虎目落下一滴一滴眼淚,緊握八一槓的雙手在顫抖。
“我該死該死”
肖冰靜靜站在松樹旁,瞧著神情異常痛苦的何長青,心房重重抽搐幾下,三個月前老何去秦城監獄送書還叮囑自己不要自暴自棄,而現在他卻成了這模樣,無比心酸,“老何有煙嗎給一根,老弟邊抽菸邊跟你聊聊,以後怕是沒這樣的機會了。”
何長青點點頭,終於鬆開摸了十來年的八一槓,從褲兜了掏出皺巴巴的紅塔山煙盒,扔給肖冰一根,自己拔了一根,又用地攤那種一塊錢一個的塑膠打火機點燃了兩根菸,眯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緩緩道:“冰子老哥這次是造了天大的孽,明白了也遲了,終於體會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滋味兒,你再晚來一會指不定哎”
“別說這些,誰都有犯錯犯渾的時候,人無完人嘛,一輩子轟轟烈烈的犯次錯也值了,我坐監獄兩年,老哥始終把我當好戰友,現在我也沒把老哥當殺人犯。”肖冰乾脆盤腿坐在了草地上,擠出一絲笑意,他從小就沒青史留名的野心,自然也不覺得遺臭萬年有多麼可恥。
何長青靠住樹幹,仰頭吐出一口煙霧,痛苦自責的神色緩和一些,肖冰的話使他沉重的心理負擔卸下不少,灑然笑道:“老哥的爹孃老婆孩子都走了,一年多沒見他們肯定想我,抽完這根菸你就送老哥上路吧。”
肖冰望著笑容悽楚的滄桑面頰,心頭肉彷彿被鋼針狠狠戳了一下,胸口又似壓塊石頭,憋悶的難受,眼圈也紅了,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出口,只是默默抽菸,一支菸抽完,肖冰抬頭見十幾名特警正悄悄向公園靠近,右手伸向背後拔出手槍,砰砰砰,一口氣打光了彈匣裡十五顆子彈。
子彈在十幾名特種兵腳尖前濺起一片片塵埃,驚呆眾人,武警十三支隊隊長李傑負責現場指揮,看到肖冰開槍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肖冰再抽風發狠無疑是雪上加霜,他有個發小是野戰軍偵察營的軍官,講過關於老A的傳聞,單兵叢林作戰赤手空拳可消滅常規部隊的加強排。
肖冰站起來,怒火沖天指著他們罵道:“滾回去,我執行任務不用你們插手,誰再靠近我斃了誰。”
肖冰發洩完,將手裡的九二手槍扔在草地上,何長青趁他罵人的時候慢慢摘下中校肩章,深深望了一眼,有悔恨,有愛惜,只有真正的職業軍人才明白這個男人此時的感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終將肩章塞進肖冰手裡。
“老哥的血不能汙了這東西,留給你做個紀念,送老哥上路吧,記得打準點別因為不忍心打偏了還得補第二槍老哥會笑話你的。”何長青從軍用揹包裡摸出一顆九二式手槍子彈,扔給肖冰,從容的讓人心痛。
“老何”肖冰語調有些哽咽。
“送我上路!”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的軍人才有這般豪氣沖天的口吻,老何昂頭望向肖冰,神情肅然,這時候的老何才是以前那個在西南邊境空手擊殺七十一名僱傭兵毒販的何長青。
鐵骨錚錚,蕩氣迴腸。
肖冰腦海裡閃過兩個詞,直腰挺胸,立正,然後是一個標準的軍禮,給敬佩的老戰友敬了最後一個軍禮,而且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以軍人的姿態敬禮,彎腰撿起自己的槍,把黃錚錚的子彈壓入槍膛,利落地拉動槍機,瞄準了昔日的老戰友。
“老哥一路走好。”
肖冰扣動扳機那一瞬間,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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