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水清清,那笑臉彷彿她認識水清清一百年
了。
水清清側身用肘部擋住洪俊花熱情萬丈伸出的手說:“不用,我才一小袋東西,
你自己負擔倒不輕呢。”這一刻,洪俊花明顯感覺到水清清笑臉後面流露出的冷淡,
人家只不過禮節性地邀請你坐車,並不想跟你交朋友。
水清清發動車子前拆開比利時巧克力的條形包裝,往嘴裡扔了顆圓球,又朝洪
俊花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動手拿巧克力吃。洪俊花有點不好意思,搭人家車還順
帶著吃人東西,似乎佔了太多便宜,水清清跟她本來又不熟。可那盒巧克力實在誘
人,她要是此刻不嘗,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呢,她自己是絕對不會去開這種洋葷
的。或許洪俊花潛意識裡還有另一種不平,憑什麼好東西就該讓水清清們享受,而
她只能待在一邊眼紅。這份不平感覺生出來後,洪俊花不僅迅速接連剝開兩顆圓球
扔進嘴裡,而且恨不能連包裝盒都吞進肚裡去不給水清清留下。
洪俊花說:“這外國巧克力其實味道也不過如此,純屬老外蒙咱中國人沒見過
世面。我就專買國產貨,不讓外國人賺這份冤枉錢。”洪俊花不肯表現出吃人家嘴
軟的常態,反倒偏要貶損一番外國貨,這樣她心裡才會平衡,她不想讓水清清感覺
太美。水清清似乎一點不介意洪俊花的話,淡淡一笑:“國產巧克力什麼味,嘁,
把肥皂切開扔進嘴裡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這天晚上直到躺在床上,洪俊花還在同味白天嘗過的比利時巧克力,甜而不膩,
香濃滑爽,嚥下去感覺像吞了口冰淇淋,真的好吃極了。怪不得水清清這樣有錢而
且捨得花錢的女人看不上國產巧克力,非要花好幾倍的價錢買進口貨飽口福。這一
天洪俊花無意中窺視到一個上海年輕女人的生活側面,水清清隨意買零嘴吃的花銷
就超過了洪俊花全月生活費,兩個女人的生活質量,由此可推斷出高低落差究竟有
多大。洪俊花臉朝屋頂躺著,心裡被這個無意中的發現刺激著,很痛苦也很不平衡。
洪俊花有生以來對金錢的渴望還未如此強烈過。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變得十分
有錢,像活得很滋潤的上海人那樣,買房買車喝咖啡補充維生素做健身運動出國旅
行。凡是她看到過羨慕過的生活她都想嘗試一遍,而且要把老家的丈夫孩子接出來
一塊做上海人。
也許上海這座城市裡有千千萬萬個新移民都有過與洪俊花類似的念頭,但能真
正想出快速獲得金錢方法並付諸於行動的恐怕還足極少數。洪俊花瞄準的第一個目
標,是導師俞道丕授權讓她管理的那筆科研經費。
科研經費系學校財政以外款項,通常劃歸某位學科帶頭人或專案負責人名下,
因而僅僅由校財務處代為開立銀行賬戶,至於經費的使用稽核財務處並不認真過問。
例如前些日子俞道丕做主購買三臺電腦,經手人便是洪俊花,她只消請俞道丕在發
票上籤個名,就能去財務處將幾萬塊錢報銷掉。而俞道丕給薛人傑、戈新元兩位副
院長各兩萬元的崗位補償金,為方便薛人傑、戈新元隨時憑發票報銷到現金,洪俊
花特意去財務處提出四萬塊錢來,放在學院辦公室小保險箱內。戈新元本來家庭經
濟狀況有點窘迫,不多日子便提完了她的那份補償金。而薛人傑提掉一萬五千塊錢
後,不知是忘了還是以為自己已經花完那份補償金,最後五千塊錢遲遲未動。
在外語學院師生眼裡,薛人傑即使什麼都缺也不會缺錢。他那位日本太太拿著
日本高階白領年薪在上海過著普通中國人生活,家裡的錢還不多得要溢位來麼。洪
俊花料定薛人傑根本沒把這些錢放在眼裡,或者根本就忘記了。於是洪俊花悄悄拿
出小保險箱裡屬於薛人傑的五千塊錢,存到了自己的銀行卡上。
洪俊花從銀行裡走出來的那一刻有些緊張甚至害怕,可她安慰自己,錢放在銀
行裡又不會消失。再過些日子就要放暑假了,放完暑假薛人傑更不可能來找她要錢,
薛人傑是有錢人,時間越長他忘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