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他們舉著日文報紙遮住腦袋,冒著暴雨跑向他車子。他們邊跑邊笑,在雨中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我可以帶你帶多遠?”上車後,他問她。
“我去的地方和你的一樣。”她有些羞澀地告訴他。
他很高興他沒有玩“大馬克”那一套。這個女人不是酒吧裡尋找一夜情的女人,城先生打心底裡知道這個事實。他花了將近50年時間,尋找她這樣的女人。他終於找到了,找到了這位留著黑色長髮、充滿野性的女人。
這就是愛情。
“你看,”他提議說,這時他們正進入查塔努加市,雨刷快速地掃開遮風玻璃上的雨水。大雨中,整個城市灰濛濛地一片模糊。“我找一家汽車旅館給你住怎麼樣?我來付錢。等我送完貨,咱們可以,呃,咱們可以一塊兒洗個熱水澡,作為開始。可以讓你暖和起來。”
“聽起來很不錯。”勞拉說,“對了,你送什麼貨?”
“那根樹枝。”他告訴她,然後輕聲笑起來,“就是後座上那根。”
“好吧。”她也跟著開起了玩笑,“千萬別透露給我,神秘先生。”
他告訴她,車子停在岩石城的停車場後,他去送貨,而她最好待在車裡等他。他冒著大雨駛上遠望山的山路,時速還不到30英里,一路亮著車前燈。
他們停在停車場,他關掉髮動機。
“嗨,馬克。你下車之前,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勞拉微笑著問他。
“當然可以。”城先生說。他的胳膊環繞著她,她緊緊依偎在他懷中。外面的雨連續不斷地打在福特探險家的車頂。他可以聞到她頭髮上的味道,在香水味的遮蓋下,有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快的臭味。長途旅行免不了會這樣,每次都是。剛才提出的那個熱水澡實在大有必要,對他們兩個都是。不知查塔努加市哪裡可以找到洗薰衣草泡沫浴的地方,他的第一任妻子格外喜歡那種泡泡浴。勞拉抬起頭,手漫不經心地撫摸著他的頸椎。
“馬克我一直在想,你一定很想知道你那些朋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問,“我是說伍德和斯通先生。對嗎?”
“沒錯。”他說,嘴唇移到她的唇上,開始他們的第一個吻,“我當然想知道。”
於是,她為他作了一番演示。
影子在草地上漫步,繞著樹幹慢慢兜圈子,圈子不斷擴大。有時他會停下來,揀起某樣東西:一朵花,一片樹葉,或者一塊小卵石,一枝嫩芽,一片草葉。他仔細觀察著,彷彿看到了嫩芽的本體,樹葉的精髓。
伊斯特不由得聯想起嬰兒的眼神。嬰兒開始學習如何聚焦注視物體時,就是這種神態。
她不敢和他說話。在那一刻,說話似乎是一種褻瀆。她注視著他。儘管她已經精疲力盡,但她還是驚奇不已。
距離樹根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在茂密的草叢和死掉的蔓草覆蓋下,他找到一隻麻袋。影子揀起麻袋,解開上面的繩結,鬆開袋口的拉繩。
他從裡面拉出來的衣服是他本人的。衣服現在已經很舊了,不過還可以穿。他把鞋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檢視著,撫摸襯衣布料纖維,毛衣的羊毛線,凝視著它們,彷彿隔著一百萬年的距離凝視它們。
然後,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他雙手插進口袋裡,然後掏出一隻手,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他把手中的東西拿給伊斯特看。那似乎是個灰白色的大理石彈球。
他說:“沒有硬幣。”幾個小時以來,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硬幣?”伊斯特迷惑地重複一遍。
他搖搖頭。“硬幣讓我的手有事可做。”他說著,彎腰穿上鞋子。
穿好衣服,他看起來正常了很多,只是顯得有些嚴肅。她想知道他到底旅行到了多遠的地方,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能回來。他並不是她把生命帶回來、讓他復活的第一個人,所以她知道,那種有百萬年之遙的目光很快就會消失,接觸到更多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以後,他從樹上帶來的那些記憶和夢也會消失。每次都是這樣。
她領著他走到草地後面,她的坐騎正在樹林旁等待。
“它無法揹我們兩個。”她告訴他說,“我可以自己回家。”
影子點點頭。他似乎正極力回憶起什麼,然後,他張大嘴巴,發出歡迎和喜悅的叫喊。
雷鳥也張大它冷酷的利喙,發出表示歡迎的尖叫,答覆他的歡呼。
如果僅僅從外表來看,它的長相有些像禿鷹。它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