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後來還是小少爺在機場外硬吃完了,說什麼絕對不能浪費芳嫂的心意。等小少爺進了登記處,我和阿芳在機場外打計程車的時候,才瞧見了那輛車從後方駛了過去。
應該說,是瞧見了三爺。
三爺坐在車子裡,我和阿芳都是在院子做事的,就只遠遠瞧過幾次面,那模樣倒是很難記不得的。
那時候,我們夫妻著實意外,老夫人不怎麼疼小少爺,這點誰都瞧得出來,倒是沒看得出,三爺對小少爺,還是上了那麼一點心的。
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我和阿芳看走了眼。
我和阿芳——真真正正,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我不明白。
小少爺,老何也實在不明白。
小少爺啊這麼招人疼的孩子,怎麼會、怎麼會
表少爺那狼子賊心,我算是看得透徹。小少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這輩子要讓他害得這般悽慘。
當年,小少爺要把他留在公司,我和阿芳心裡都不贊成。但是,又有誰能說呢?小少爺打小就沒了爸,大一些媽也得了瘋病走了。小少爺親近的,也只有表少爺,只有只有那個沒心沒肺的混帳!
我和阿芳也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那混帳和夫人處一塊兒。但是,這話能說麼?能說麼小少爺每天從公司回來,我只能趕緊替他取下外套,拿公事包,這樣小少爺他才不會被這些東西給壓垮了。
我知道,小少爺過得很不好。
後來,後來又出了那麼一件醜事。
都是、都是表少爺和三爺幹出來的事。小少爺他就算累得攤在書房不小心睡著,嘴裡念著的“王箏”,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有,那一個他對我們夫妻倆說的,比什麼都還厲害的“三叔”,又是懷著什麼心!
“任祺日!是你自己沒用,你要我爸借錢給你?呸!你那公司是無底洞,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害我和仔仔以後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和阿芳也不知道。
小少爺,從來不和我們說這些事。
小少爺走前的那一天早上,院子的波斯菊都開花了。小祖宗和老大老二他們摘了些插在小少爺書房的花瓶裡,阿芳還說晚上要煮頓好吃的,讓小少爺恢復點精神。
任氏沒有了,起碼還有這個家。
我站在鏡前,把領帶衣袖撣整了——怎麼說,我還是這個家的管家,等小少爺回來的時候,替小少爺拿下外套,然後,再衝一杯好茶。
那天,我等了很久。
怎麼也等不著小少爺開門,說——
老何,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老何
小少爺的最後一程,阿芳留在家裡看著老大老二。
老大老二哭得累了,尤其是老二,男孩子白天憋著眼淚,晚上睡到一半,就會驚叫一聲,哭著喊叔叔。
阿芳說她不去,省得看不下去,忍不住呼天罵地的,讓小少爺走了也不安心。
阿芳給我打上領帶的時候,撫著領帶,輕輕說:“死鬼還記得麼,這條領帶是小少爺親自送的,小少爺也有條一模一樣的,現在也用上了。”
我看著鏡子。
『老何,這領帶你一條我一條,一起打著,芳嫂來瞧,像不像兄弟?』
我閉上眼睛,好像還能聽見小少爺的聲音。
很近、很近。
棺木已經合上。
我們誰也沒來得及看小少爺最後一面。
那是那混帳做的主。不管是四十樓還是二十樓,不管小少爺變成什麼模樣,我也想再瞧瞧、再摸摸小少爺。
但是,釘子已經釘上去。小少爺膽子小,怕黑,他在裡面,好不好受、好不好受
那天,來了不少人。弔唁的時候,那混帳掩著眼走了出去,許多人也跟著走出去,一聲聲噓寒問暖,沒幾個人是真心送小少爺的,走了也好。
小祖宗抱著棺不讓下葬,夫人又要打他,我只好趕緊把小祖宗拉開,像小少爺那樣,把小祖宗提起來抱著。
這種場合帶著孩子不好,小祖宗卻也是個堅強的孩子,下葬的時候,眼淚也止住了。
這樣,小少爺也能走得安心點。
我只是沒想到,最後一個到的人,會是三爺。
三爺瞧去不大一樣了。
是讓人攙扶著過來的,後來又把人推開了,一步步走了過來。小祖宗突然在我懷裡掙扎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