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根手指受刑太重,還沒有完全復原。原本只是有些粗糙的手現在看起來有些嚇人。過了一會兒,重新抬起頭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笑。“少主,你為一句歌謠擔心,卻忘了你最大的麻煩就在身邊嗎?”
“麻煩?你是說建章宮?”魏霸撲嗤一笑:“不急,我隨時都可以把建章宮拿下。”
彭小玉搖搖頭,含笑不語。
魏霸有些糊塗了,眼睛一瞪:“你究竟想說什麼?”
彭小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最大的麻煩,是我啊。”
魏霸恍然大悟,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這個沒那麼嚴重吧,當初把你贖出來的時候,丞相也是知道的”
“此一時,彼一時。”彭小玉搖搖頭,看向魏霸的眼睛中多了幾分不捨:“如今,我兄妹是殺死諸葛喬的罪魁禍首,還意圖嫁禍給你,引起蜀漢內訌。這樣的罪名,不是你能扛得住的。少主,如果早知道你是詐降,我不會來找你。”
“你希望我真投降曹魏?”魏霸苦笑一聲。
“投降曹魏,哪怕是像黃權一樣做個富貴閒人,也比在蜀漢好。”彭小玉轉過頭,看著外面濃密的樹蔭。時值正午,外面沒什麼聲音,大部分都躲在陰涼處納涼,只有蟬在不知疲倦的叫著。“諸葛亮志大才疏,欲以一人之力逆天而行,焉有不敗之理?少主,你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曹魏,而是丞相。”
魏霸的嘴角咧了咧,沒有說話。他當然也知道這個問題,可是他既然把彭小玉從牢裡救出來了,就不能再殺她,哪怕明知道她是個麻煩。
“少主,我要去宛城。”
“去宛城,找你兄長?”
“嗯。”
“你兄長比我還危險,他隨時都有可能死在哪個角落裡,可能幾年之後,你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知道。”彭小玉用袖角抹了抹眼淚:“可是我不能再留在這裡,授人以柄,對少主不利。”她仰起梨花帶雨的臉:“少主,你的心地太善。要想與丞相爭權,就不能心太善良。該下手的時候,就得下手。我知道,你不忍心殺死我,既然如此,我只好暫時離開你。”
“暫時?”魏霸苦笑道:“那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等少主擊敗諸葛亮,主掌蜀漢大權,為我父親洗清冤白的那一天。”彭小玉吸了吸鼻了了,抹掉臉上的淚水,又接著說道:“少主,我留在這裡,對你只有害處,沒有好處。我去了宛城,說不定還能幫你打探點訊息。”
魏霸白了彭小玉一眼。“你恐怕是想幫我散佈點對司馬懿不利的謠言吧。”
彭小玉笑了起來:“什麼都瞞不過少主。”
魏霸長嘆一聲:“小玉,這很危險,你沒有必要這麼做。你害了我一回,我也害了你一回,我們扯平了。”
“可是我還欠你的。”彭小玉微笑道:“你把我從輜重營贖出來的恩情,我還沒有報。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幫少主守住關中,只能儘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幫少主減輕一點壓力,多爭取一點時間。”
魏霸剛要再說,彭小玉抬起傷痕累累的手,打斷了魏霸的話:“少主,你別說了,你就讓我去吧。”
魏霸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他很清楚彭小玉的姓子,既然她已經決定了,不管他怎麼勸,她都不會回心轉意。再說了,他現在也的確需要拖住司馬懿一段時間。曹睿正在全國動員,河東將聚集十萬以上的兵力,師父趙雲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如果司馬懿再從武關方向攻擊關中,那就是雪上加霜。彭小玉如果能透過她兄長的假情報拖住司馬懿兩天,也是一件好事。
“我會給你安排路傳,送你出武關。”
“多謝少主。”
魏霸本想和她開兩句玩笑,緩和一下氣氣氛,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抬起手,在空中滯了片刻,最後只得長嘆一聲,無力的揮了揮。
彭小玉坐在輪椅上,看著魏霸無奈的模樣,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她轉動輪椅,向外走步。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側過身子,對魏霸說道:“少主,那首歌謠,很有氣勢,讓關中那些不識相的豪強們聽聽,也許會有用。”
魏霸看著輪椅上彭小玉瘦削的身影,摸著鼻子,嗡聲嗡氣的說道:“其實你不用走,對我的幫助可能更大一點。”
彭小玉怔了怔,轉動輪椅,在輪椅軸細微的吱吱聲中,消失在門外。魏霸嘆了一口氣,轉身對敦武說道:“安排一席酒,晚上請人吃飯,讓營裡的歌舞伎們先學好這首歌謠,到時候表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