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啊。早知如此,我的確不該強攻,白白損失了那麼多人馬。
陸嵐氣得七竅生煙,不過他恪守上下尊卑,沒和潘濬頂撞,卻把這些話轉告給了陸遜。陸遜長吁短嘆之餘,反倒對魏霸生出些許感激。魏霸沒有逼他立刻做出決斷,而是同意由孫權本人來做最後的決定,也算是給他留了一點餘地。
陸遜一邊緊急調撥長沙、零陵的軍糧,一邊派快馬向孫權請示。
第三天下午,一匹汗流浹背的駿馬奔進了武昌城,身插三面赤旗的信使高舉著手中的軍報,一路狂奔到武昌宮前,看到他身上的那三面象徵緊急的赤旗,看守宮門的郎官們頓時變了臉色,忙不迭的讓開道路,看著信使衝進了宮。
孫權站在宮城上,看著奔來的信使,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有大事要發生了。
其實自從陸遜出發以後,孫權的心就一直懸著。陸遜到了臨沅之後發回一份軍報,說衛旌遲滯不前,沒有及時接應步騭,他就知道步騭可能有危險。同時,他從陸遜只提了一句的傷情中覺察到了潛在的危機。陸遜雖然征戰多年,但他終究是個書生,除了領兵的時候,他大部分都是坐車,要不就在家裡讀書教子,騎術並不精通。如果從個人身體素質來說,陸遜甚至不如他強壯。一連七八天乘馬急馳,對陸遜來說是一個極其艱鉅的任務,受傷也就在意料之中。
人受傷了,行動難免會有些不便,情緒難免會低落。大軍遠征,先機已失,陸遜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再受傷,形勢就更加嚴峻,結果可能超出任何人的預料。
隨後,孫權又收到了孫俊被擒、魏霸攻佔漵浦的訊息,他非常擔心。再然後,他又收到了衛旌全軍覆沒的訊息,他非常震驚。在陸遜已經到達沅陵的情況下,魏霸居然繞過沅陵,在清水灘伏擊衛旌,這說明魏霸已經全面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即使是陸遜也無法阻擋。這讓孫權對戰局的結果更加不報希望。
縱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看到信使奔來,孫權的心臟還是控制不住的猛跳起來。他的眼皮不住的跳,眼角也在不受控制的抽搐,讓他原本看起來很威嚴的臉變得有些滑稽。
“大人,輔國將軍急報。”
“呈上來。”孫權強行壓制心悸,從谷利手裡接過了軍報,只看了一眼軍報上的那三道如血一般的硃砂,他的手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青筋像一條蚯蚓,在他的腦門上蜿蜒前行。
孫權檢視了印鑑,開啟了軍報,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得煞白。
谷利聞出了暴風雨來臨的味道,立刻讓人四周警戒,同時幾乎是半強制的把孫權拉進了宮。
一進宮,孫權就暴發了,他拔出刀,像個瘋子似的亂砍亂劈,彷彿敵人就在他面前的空氣裡。他一邊砍一邊憤怒地大罵著,開始還能聽得清,很快就變成了瘋狂的咆哮,如野獸一般痛苦而狂躁的嘶吼。
谷利站在角落裡,憐憫的看著發狂的孫權,此時此刻,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坐斷東南的吳王,他是一個受了委屈,被人欺負了,卻沒有地方傾訴的可憐孩子。他只能躲在這宮殿裡,衝著空蕩蕩的大殿發洩他的憤怒,甚至不敢讓人看見。因為他非常清楚,一旦被臣下看到他的這副模樣,他的威嚴就蕩然無存。
他連撒野的權利都沒有。
孫權嘶吼著,咆哮著,在大殿裡來回衝突,手中的長刀霍霍生風。他氣喘吁吁,聲嘶力竭,臉色一會兒紅似鮮血,一會兒又白如素雪。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即使厚厚的冬衣也遮掩不住,他的眼睛赤紅,充滿了血絲,他的眼神兇惡,彷彿要擇人而噬。
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刀從孫權的手裡滑落,落在角落裡。大殿裡恢復了平靜,孫權踞坐在地上,雙手捂臉,失聲痛哭。那份軍報散落在他的身邊,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有幾個腳印。良久,孫權慢慢停止了哭泣,用顫抖的雙手重新拿起那份軍報,眼神呆滯,聲音嘶啞。他喃喃的說道:“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啊諸葛亮,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谷利慢慢的走過去,撿起孫權的佩刀,走到孫權面前,雙手奉上,同時輕聲的問道:“大王,要召集什麼人議事?”
孫權瞟了他一眼,接過佩刀,慢慢的插入鞘中。他整理了一下已經歪了的冠帶,啞著嗓子說道:“召太子孫登,左將軍諸葛瑾,偏將軍是儀,建武中郎將胡綜,騎都尉諸葛恪入宮議事。”
“喏。”
“另外,把這份軍報抄送步騭。”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