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見朕是不準行大禮的,你怎麼不聽呢?快,都坐下來吧。”
允祥走上前去,拍著嶽鍾麒的肩頭說:“鍾麒大將軍,你怎麼活得這樣結實?我小的時候見你時,你就是這個模樣,現在竟然一點兒都沒變,難道你是吃了長生不老的藥嗎?”
嶽鍾麒笑容可掬地說:“十三爺,您取笑了,奴才怎能不老呢?奴才在外頭一直惦記著您,聽人說,您病得很重。現在當面看起來,竟是一點也不相干!只是面容稍稍有些清減而已。十三爺,您還得好好保重啊!”
雍正的心情今天特別地好,他高興地說:“平常日子裡,說要開個御前會議,連人都湊不齊。今天可真好,所有該到的人全都來了,朕心裡實在是滿意。嶽鍾麒剛才說,去年四川稻子大熟,是百年不遇的好年景。還說,聖祖爺親自培育的‘一穗傳’雙季稻,也比平常年景多收了兩成。他如今是兵精糧足,厲兵秣馬,單等朕一聲令下,就要揮師西進了。朕聽到這樣的好訊息,能不興奮嗎?”
嶽鍾麒的臉上泛著紅光,他底氣十足地說:“四川的存糧足夠一年的軍用。奴才身受兩世國恩,不敢不用心練兵。到秋天新糧下來時,奴才再請萬歲從李衛那裡調撥一百萬石糧,就可移兵西寧,待來春草肥時擊鼓西進。策零阿拉布坦不過是個跳樑小醜,他擋不住我天兵討伐的。”
雍正笑著打斷了嶽鍾麒的話說:“今天咱們不議軍事。朕怎麼也想不到,十三弟竟然康復得這樣快。十三弟,這位想必就是你說的賈先生了?”
賈士芳進來時,是隨著大家一道被皇上“賜座”的。現在聽皇上問到自己頭上,連忙跪下叩頭說:“道士草野黃冠,聖化治道之餘流而已。不敢謬承‘先生’之尊號,皇上過譽了。”
雍正卻不冷不熱地一笑說:“只要有真本領,就稱做先生又有何妨呢?請問你的道號怎麼稱呼?”
“貧道道號紫微真人。”
“啊,好大的名字!”
賈士芳連連叩頭說:“貧道自生人世就命犯華蓋,父母有緣得遇異人,才得以《易經》演先天之數點化。我若不從道,則將克盡全家七口,自己也將滄為餓殍。如著捨身三清,則為紫微星前的執拂清風使者。所以貧道從三歲時起,就斬斷人間塵緣,上了江西龍虎山,師父又替我取名叫‘紫微’。貧道雖有些小術小道,其實盛名難符,常自愧作,畏命而敬數。所以,這道號是從來也不肯對外人講的。”
“哦,原來如此。那個替你推造命的人是誰呢?”
賈士芳把頭在青磚地上碰得山響,卻始終不說一句話。雍正知道他這是不願意說出來,就嘆了一口氣說:“既不能明言,也就罷了。你很有些本領,也治好過不少人的病。怡親王和李衛的咳喘都經你治得大有起色,他們也都誇你是位有道之人哪!”
“啊,那是怡親王和李大人自身的造化,又託了皇上的福份,貧道不敢貪天之功。”
嶽鍾麒早就想走了。他是因為吃了皇上賜的御筵,才跟著進來謝恩的,怎麼能在這裡聽道士這天南地北的胡扯呢?這時,見皇上有了話縫,便連忙起身說:“回皇上,奴才營裡還有點小事要辦,六部裡也要去走動走動。主子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要告退了。”
雍正笑笑說:“好,你去吧,我們不能耽誤了你的軍機重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找朕來說,寶親王就能夠作主。就是你們的見地不一,也可以商量著辦嘛。你下去吧。”
雍正突然換了一副臉色,對著那賈道長說:“不過,你說得雖然動聽,朕卻不能全然相信。既然朕是真命天子,又洪福齊天,可為什麼常年身熱不退,睏倦難支,而且下頦上常出疙瘩而又久治不愈呢?廷玉,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張廷玉決絕地說:“回聖上,老臣壓根就不信!”
賈士芳卻磕著頭說:“萬歲,貧道初覲天顏,膽氣不壯。皇上若能賜酒一杯,則貧道即可立解皇上的病痛。”
雍正吩咐一聲:“高無庸,叫引娣端一杯酒來給他壯膽!”
喬引娣原先在房內坐臥不寧,又聽說來了個法術無邊的道士,便也想跟著看看稀罕。此時她聽到傳喊,連忙從裡屋出來,端了一小杯御酒,送到道士面前。賈士芳定睛看了她一眼,才接過酒來,一飲而盡。又定神看了一下殿中諸臣才說:“皇上,請恕貧道直言。這紫禁城和雍和宮中,都有一些戾氣,久久不散,像是有不得血食的冤鬼作祟。戾氣衝犯帝星,自然就對龍體有礙。皇上如能以祭奠血食傳送了它們,您的元氣不受損害,就會很快康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