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宮女盡皆被遣出殿外,一時更覺詫異,要知道,能進福寧殿伺候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人,是什麼事需要如此防範?
“你看看這個!”趙佶隨手遞過了高俅的摺子,而後自己在御座上坐了下來。“你仔細看,沒有看出個子醜寅卯來不用急著回話。”他說完便靠在扶手上閉了眼睛,心中卻如波濤洶湧一般無法平靜←本來就不是被那些腐儒在東宮中培養出來的儲君,對於什麼祖宗成例也並沒有多大堅持,但是他更知道,軍制乃是大宋立國的根本,若是輕易改動,恐怕朝中上下立馬就要亂套。文臣決不會容許武將有超越自己的可能,因為這是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一旦觸及,那事情的發展就再也難以預料了。
嚴均起先尚能自持,看到後來已經是大汗淋漓手足冰涼←甚至有些佩服高俅的膽子,這東西要是讓別人看見。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要不是高俅乃是藩邸舊臣寵眷非常,說不定此刻君王召自己來就不是商議而是直接議罪了也說不定。可即便是昔日信任的臣子,貿然上這麼一道奏摺,皇帝心裡也應該雷霆大怒了。
但是,久在樞密院的他更清楚此中情弊,那支號稱上百萬的軍隊,其實從根子裡已經腐朽透了。除了長年在西北作戰的軍隊。京城裡那八十萬禁軍更多的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遠的不說,就說那軍器監製造出來的兵器,恐怕一有戰事便會暴露出重重問題。上下盤根錯節的關係,包攬文武百官的關係網,真真是讓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約摸半個時辰,趙佶終於睜開了眼睛,見嚴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立時明白這個心腹臣子也正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量片刻,他便開口問道:“你都看完了?”
“回稟聖上,臣希望聖上先將此議封存。切勿讓其他人知曉。”嚴均咬咬牙,突然跪倒奏道,“臣可以用性命擔保,高學士乃是一心為國著想,並非有意挑戰太祖定下的規矩,希望聖上能夠”
“朕什麼時候說過要追究他的過失?”趙佶不耐煩地打斷了嚴均的話,“朕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知道他都是一心為國,所以不會因言加罪。太祖立下的規矩並不是一成不變得,若非如此。朕的父皇就不會中用王介甫變法,朕的兄長就不會變更元祐之政而紹述朕的父皇!朕只想知道,若是真有大戰,我朝的禁軍究竟能有多大地戰力?”
嚴均頓時沉默了。御前諸班隨侍于軍前,都是軍中將門子弟,看上去自然是勇武,捧日天武左右四廂也算一支相當的戰力,可是,京城附近駐紮的更多禁軍卻是讓人憂心忡忡。最終,他還是低聲回稟道:“聖上,高學士對於軍中情況地瞭解,幾乎全部都是臣當初告訴他的。”
趙佶當即臉色大變,這句言簡意賅的話無疑是預設了高俅奏摺上陳述的事實。饒是他事先也猜想過真實情況,潛意識中卻仍舊希望高俅是危言聳聽,但所有的僥倖卻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無力地跌坐在御座上,好半晌才喃喃自語道:“朕不信嚴卿家,眼見為實,再沒有看到真實情況之前,朕朕不相信!”
“啟稟聖上,小人有要事回報!”
嚴均正感到難以為繼,外頭卻猶如及時雨一般地響起了一個聲音,他立感如蒙大赦。
“進來!”雖然心中萬分惱火,趙佶卻知道外間定有要事,因此仍是開口將人喚了進來。
曲風一溜小跑地進殿跪下,低聲稟報道:“內廷供奉官童貫回來了!”
一句話讓殿中兩人全都愣住了,一瞬間,趙佶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而嚴均也露出了幾分喜色。兩人都是知道內情的,當然明百童貫此時回來意味著什麼,因此不待趙佶開口,嚴均便立刻躬身道:“恭喜聖上!”
“這有什麼可喜的?”話雖如此,趙佶還是連聲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曲風答應一聲,卻偷眼覷了覷皇帝的臉色,心中暗暗有了計較,這才轉身疾步出殿。不多時,一個人影便三兩步撲進了福寧殿。
“小人童貫叩見聖上!”也不知道是真激動還是假感傷,反正童貫幾乎是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連連碰頭,“小人終於回來了!”
“回來就好!”趙佶也覺得有幾分激動,輕輕點了點頭,“起來說話!”
童貫謝恩爬了起來,見嚴均依舊侍立在側,不由微微色變←記得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這個年輕人還遠遠沒有得到這樣的信任,難道又一顆新星升起了?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眾多不確定因素,態度頓時更加謹慎了。
見趙佶沒吩咐嚴均迴避,他也不敢怠慢,立刻開始彙報起了這一年多來的諸多收穫,當然也沒有忘記隱晦地提了提自己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