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也不敢說話,更不敢抬頭,越是身居高位,就越需要謹小慎微,這是恩師李勣教導他的處世之道。
李世民摩挲著手中之物,雙眸之中充滿了慈父的悲傷,那是李承乾離開長安的那一天,從鞋頭上摘下來的一顆珠子。
過了許久,李世民才幽幽一嘆,稍稍抬起頭來,似自言自語,又似與徐真交心,輕聲道:“也不知兕兒現在怎麼樣了”
看著李世民眼中的憂鬱,徐真嘴唇翕動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話,此刻的李世民不再是那雄心勃勃的大皇帝,只是一個將兒子死去的悲傷轉化為對女兒思念的滄桑父親。
李世民遙望西南,那是歸家的路,這一刻,李世民似乎從皇帝的寶座上走了下來,沒有了讓人畏懼的光環,變得那麼的平易近人。
“徐卿,聽說你有事要說?”李世民微微扭過頭來,直起腰桿,似乎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支撐起自己的頭顱。
“啟奏陛下,臣的弟子已經成功潛入安市城,徐真想著能不能借口勸降,入城一探,目下天氣越發寒冷,若不及時攻克安市城,情勢對我大唐軍實在不利”
李世民微微皺眉,徐真心裡也是忐忑,此次徵遼,大唐起兵十萬,馬萬匹,海路七萬,共計一十七萬人馬,動用資源更是不可計數,本想著將高句麗徹底滅掉,可如今這般形勢,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高句麗那方。
諸多將領又豈不會審時度勢?只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對李世民諫言,生怕李世民發怒起來無法收拾。
想起軍營之中每日被凍死的那些軍士,徐真稍稍挺直了腰桿,既然沒有點醒聖上,那就由他來吧,聖上也是人,也需要對別人傾訴,必要的時候,自然也需要別人的勸誡。
李世民眉頭舒展開來,訝異地讚了一句:“我大唐兒郎饒是如此智勇,竟然能夠混入城中去,徐卿麾下果是能人輩出,既是如此,但有計劃,可與朕說道說道。”
“是,此人乃臣之弟子,先前在幽州府充當斥候,途中結識了泉蓋蘇文失散的女兒泉男茹”
徐真不緩不急,有條有理地將與左黯等人的際遇都說了一遍,其中曲折自是跌宕,李世民不由被徐真的娓娓述說所吸引,對兒女的思念也被沖淡了一些,待得徐真說完,他也不禁輕嘆道。
“天意弄人,視凡俗為芻狗,這對小人兒也算是有情有意了”
感嘆之後,李世民又朝徐真說道:“若左黯真在安市城之中,不妨藉口勸降,入城去救,不過就怕楊萬春會傷了徐卿”
“聖上不必擔憂,高仁武乃榮留王之弟,而楊萬春素來死忠於正統,有他陪著,臣足以進退兩全。”
李世民認同地點了點頭,而後朝徐真擺手道:“徐卿既以定了策略,那此事就全權交付於你,其他人會配合你的。”
得了聖上如此允諾,徐真也就放心告退,與高仁武商議了一番,高仁武對寶珠始終懷有虧欠,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徐真。
這日大雪紛飛,高仁武舉起高字王旗,徐真和凱薩假扮成親隨,三匹馬頂著風雪,出了唐營。
由於雙方一直在僵持,大大小小戰役每日都有發生,根本就來不及打掃戰場,唐軍這邊還好,就算冒著敵人的箭矢,他們也要把袍澤的屍體給搶回來,而高句麗這邊卻屍骸遍地,若非天氣寒冷,或許早已爆發疫病了。
三人頂著血紅的旗幟,行走在茫茫白雪之中,如同白紙上的一滴血跡,高句麗人佔據了土山,居高臨下,很快就發現了徐真三人。
敵陣很快騷動起來,幾根羽箭噗噗插入到高仁武的馬蹄前面,他不得不勒住了馬,用高句麗語高聲道:“吾乃銀珠郡王高仁武,要見楊萬春!”
雖然逆著風雪,但很顯然那邊的人已經聽清楚了高仁武的話,一騎疾馳而來,馬蹄濺起積雪,這人穿著單薄的短襖,頭上卻戴著一張大隋具裝騎士的面甲,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然而凱薩卻下意識按住了雙刀的刀柄,因為她能夠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氣!
“跟我來。”那人的聲音在面甲頭盔裡面迴盪,發出來嗡嗡低沉,給人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高仁武微微點頭以示感謝,三人隨著面甲騎士來到了土山營地,風雪被土山遮擋,視線慢慢清晰,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
徐真放眼望去,整座土山被凍結起來,周圍全是楊萬春麾下設定陷阱,營地附近還設了竹木拒馬,末端削尖,雖未安裝拒馬槍頭,卻同樣讓人感到一股寒意。
營地之中的高句麗兵圍繞著火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