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桌上的早泡好的茶斟上,遞到他面前,這才柔聲道:“路上都還順利吧?”
他一怔抬頭,定定地看著我,眼裡有疑惑,有訝異,還有一絲欣然,這些情緒代替了他原本的不滿,漸漸地又歸於平靜,隱入他如深潭般的眸子裡,良久他才垂下眼,輕聲道:“還好。”
我淡淡一笑:“那就去沐浴更衣吧,好好休息一下,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晚一點再說,好嗎?”
他再次抬眼看我,眸中的驚訝更甚,嘴裡猶豫道:“你。”
我點點頭,緩緩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個不著急,不是嗎?剛回來,就別和自己過不去了。”
他沒有再說下去,抿了抿唇,站起來,朝書房對面的屋子走去。
我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心裡突然就浮起一絲悲哀,一個富甲天下,動則可以翻雲覆雨的男人,竟然在愛情面前如此——卑微。
我輕嘆搖頭,下意識地抬手撫著自己的臉,如今我在他眼裡,顧清影的形象該是早已面目全非了吧,也許今後,他都再看不到顧清影用她原本的模樣看他了。
有我沒見過的小廝模樣的人進來,頓時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心裡一愣,卻見若薇也跟了進來,幾個人手上空空如也,忍不住問道:“不是讓你去準備水和食物嗎?怎麼就這樣回來了?”
若薇奇怪地看著我道:“小姐,食物已經吩咐膳房去做了,那個,那個後院是有浴房的呀,堡主從來都是去那裡沐浴的。”
“呃”,我窘在那裡,一直以來我沐浴都是幾個嬤嬤將木桶和水送到房中,就固執地認為古人都是這麼沐浴的,沒想到還有浴房。
我尷尬的笑了笑,“是我糊塗,沒事了,若薇你去吧。”
說完逃也似的奔回房,關上門才定下神來。方寧夕,你這是在做什麼?同情他,憐憫他嗎?就因為他對你的遷就和容忍?是他將你的魂拘過來的,是他改變了你生命的軌跡,是他將你陷入這進退兩難的境地,難道你都忘了嗎?我拼命搖頭,不,我不能領這個情,我雖然不怨恨他,那是因為我不想讓這個已成的事實成為我的負擔,但我卻絕不會輕易原諒和包容,不會!
我念經一般地對自己重複了幾遍,才覺得沒那麼懊喪了,洗了一把臉,將身上的衣服換了,規規矩矩地扮回堡主夫人的形象。我的準備還沒做好,最好還是別太逆他的意。
還沒等我收拾妥當,門就被推開了,我詫異回頭,見凌奕走了進來,洗過的頭髮用一根帶子系起來,一身絲薄的黑衫罩在身上,隨著關門帶起的風輕輕拂動。
我皺起眉,他幾時變得如此隨意了,門也不敲就進來?話卻沒說出口,我沉默回頭,難道他這麼快就想來追究我這幾日的行徑嗎?
他在我身後落座,也是半響沒說話,氣氛怪怪的,搞得我渾身不自在,只好轉過來道:“堡主可有什麼事?”
他正看著不知道什麼在出神,聽我這麼一問,才一怔抬眼看我:“你這幾日總是去歸無院?”
誰的嘴這麼快?我呆了呆,該不會是錦娘吧?
他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是平陽真人告訴我的。”
“呃?”那個老道士不是總待在祭壇嗎,怎麼會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還這麼快就告訴凌奕了?轉頭又想,也難怪,凌奕出門幾日,回來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檢視顧清影的聚魂情況,那老道,倒是對他忠心耿耿。不過不是錦娘告訴他的,我倒是鬆了口氣。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我鎮定道。
他皺眉凝視我:“你,這麼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
“談得來,就是朋友囉。”我無所謂地聳聳肩。
“談得來?”凌奕微嘲地笑了笑,看得我莫名其妙。
“你怕我洩露身份?”我試探地問他。
“你倒是將人想得很簡單。”他看著我,嘴角有一絲無奈。
“他們不都是這芙蓉堡的人嗎,難道有什麼問題?”我納悶地看著他,這人話中有話啊,但是歸無院我所熟識的那幾個人,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啊,難道是那個杜納海?我第一反應就想到他,這個人神神秘秘的,城府極深,如果有問題,那一定就是他。
“以後別再去那裡了。”凌奕淡淡地道。
“為什麼?”我瞪著他,“有什麼問題告訴我。”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糊里糊塗的局面,沒有合理的理由,我絕不隨意聽信別人的。
凌奕嘴角勾了勾,正要說話,窗外有人輕聲喚道:“回稟堡主,人都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