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泰,這信封是柳大人用過的,我們快將它交於老爺。”
狄公看著紅印璽的信封和蟋蟀絲籠,半晌無語。忽的他猛地想到什麼,便用手去信封內摸索,果然扯出一片小紙條來。
小紙條是一張賬單,記著三名番商收到貨物後付訖的銀額。押籤的三個姓名,只是曼瑟一個人用的中國文字。
陶甘曰:“莫非柳大人與番商有賄情,再不然,這印璽是假的?”
狄公搖頭道:“這印璽雖是柳大人的書畫閒章,但許多公私事務都常押用。我在京師見過多回,想來不會是他人偽鑄。這賬單卻十分可疑,必是有人存心陷害,將曼瑟等人與柳大人串聯在一起,以證反跡。——又恐怕是柳大人故意與之周旋,以探深賾。他最終遇害也說明歹人的初衷正是要置他於死地的。”
喬泰問:“送這信件的又會是何人?”
狄公曰:“這信件必是那盲姑娘託人捎來,用心良苦。這也證實她與柳大人的死情有關涉,或是柳大人死時她在場。不然何以偏巧捕到金鐘,又藏匿過此信封。——花塔寺後牆根的一番話倒真是杜撰的。”
陶甘點頭不迭:“她想必深知這信封的利害,也有意暗中襄助我們尋覓柳大人隱跡。至於這匹蟋蟀,無非告訴我送這信件的是她——我曾經搭救過的盲女子,自報而已。”
狄公忽道:“喬泰,你這就去倪天濟府宅將他請來這裡見我。”
…
第十四章
喬泰坐的小轎老遠就停下。他下轎後四周留心觀察了,並無可疑人物走動,便快步上前敲門。
一個老番婆開的門,嘰哩咕嚕一通。喬泰打了招呼便徑往裡院走去。一路不見人影,花園裡十分幽靜。喬泰便先去先前會晤倪先生的圓穹頂大廳。
大廳裡也闃無人跡。喬泰心想,倪先生及汀耶、丹納想必正午睡,需得耐心稍候一刻。正擬各處廳館廊軒走走,探索途徑。突然聽得腦後一陣風起,剛要回頭,一棍正頂門心打來。只覺雙眼一黑,金星亂迸,頓時合撲倒地。
原來兩個番客早躲藏埋伏。這裡見喬泰倒地,不由哈哈大笑,又咕嚕一陣。其中一個腰間抽出彎刀,上前便欲割取喬泰頭顱。
“感謝真主!”丹納從絲簾後探頭出頭來,用胡語叫道:“這個淫邪的魔鬼終有此報。”
歹徒見驀地出來一個美人,螺黛描抹,笑逐顏開。歡喜不迭,爭著上前與丹納說話。
“多虧了兩位義士相救,不然我便被這魔鬼挾裹而去。——今日你兩個誰是頭功?”
“阿齊茲打的棍子,該我用彎刀取首級了。——我叫阿哈德。曼瑟令我們乾淨利落斷了這人性命。”
丹納笑道:“阿齊茲是頭功了。絲簾後有一瓶美酒,先與我取來慶賀,再殺魔鬼不遲。”
阿齊茲樂不可支,恨不得掇臀捧屁,殷勤奉侍。忙跳進絲簾後取酒。
這邊丹納已摟定阿哈德。阿哈德正神魂顛倒際,忽聽得絲簾後“啪”的一聲,一個花瓶打碎在地。阿哈德正要問話,一柄利刃已刺入他的胸膛。一柱殷紅的血洶湧而出,濺了丹納一身。
汀耶從絲簾後出來,笑道:“那傢伙也躺倒睡著了。”
姐妹兩人忙取來涼水,往喬泰頭上臉上噴灑。喬泰漸漸甦醒過來,張開眼睛。
“原來是你兩個丫頭乾的好事,竟要害我性命。”
汀耶笑道:“喬都尉看看那個躺在地上的人。”
喬泰掙扎坐起,仍覺頭頂疼痛異常,隱隱欲嘔吐,一摸早已鼓起一個紫血大包,幸沒淌血。
他見一個胡人躺在地毯上,滿身是血,手中還捏著一柄彎刀,乃大驚失色。
“這是丹納的手段。喬都尉再看看我的手段。”汀耶高高掀起絲簾。
絲簾後躺著另一個胡人,頭破血流。一個波斯花瓶跌碎在地上。
“這兩個歹徒早潛伏這裡,欲有所圖。多虧我姐妹發覺。不然喬都尉的頭顱便被割下了。”丹納笑道。
汀耶也道:“這兩個歹徒故意殺死你在這裡,我家主人便做干連人,洗刷不清。”
喬泰忽問:“倪先生在家麼?”
“主人出去了。不然還需我兩個出死力?”汀耶道。
喬泰忍痛上前搜尋了那兩人衣袍,並無一件證物搜著。
“不知兩位姑娘可曾見過這歹徒?”
“並不認識。他們是從窗戶潛入的。”
“兩位姑娘如此英勇舉動,拔刀救助,真正是巾幗奇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