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去那裡捕蛐蛐,門戶嘹戶。”
狄公嘆息良久。遂下樓閣命喬泰率眾衙丁搜尋梁府,拿獲謀逆證據。又命一緝捕道,曼瑟已逃,恐尚未出海。嚴令市舶司及關卒巡兵仔細追捕,不許一條番船揚帆啟航。
半日不見搜出一件信札紙箋來,乃信梁溥果真精明,不留隱患。只捉到幾個嘍羅爪牙。遂命轎馬牙仗回都督府。
溫侃早一肚疑雲等著狄公回府來,狄公笑嘻嘻把著溫侃衣袖,一同進去西廳書房坐下細說。
“梁溥先生府上出什麼事了?”
“一幫水賊進了梁府大肆搶掠,梁溥先生當即嚇死。本官聞報即率親隨衙卒前去剿捕。水賊頓作鳥獸散,只保全了財產,而梁溥先生已不救”
溫侃嘆了一口氣又問:“那幫水賊是何等人物?”
“聽說是水上人與番客暴徒烏合之眾。溫都督日後治嶺南,須緩和這兩種人的怨懟情緒。不可歧視虐害,也應妥善防範。宣課聖教王化,獎勸商市漁捕,化積怨為懷德,共圖長久治安。”
“那欽犯人頭,露布又是如何一回事?”
“柳大人已在廣州遇害。本官已緝獲兇手,押赴長安。這事朝廷自有處置,你我就不必深究了。外界再有人問及,一概不答。”
溫侃不好再問,又怕柳道遠之死與自己廣州治績有玷,不由雙眉緊鎖。
狄公笑道:“柳大人之死與溫都督一無干連。朝廷問起此地政聲化績,本官自有回話。溫都督毋需深慮。”
溫侃感激道:“仰仗狄大人遮護。”
狄公道:“還有一件小事,倒想與溫都督證實,本官聽說溫都督早年與廣州一波斯女子有過一段戀情,後來不歡而散了。”
溫侃頓時汗流,心中震慄。
“狄大人既已問及,我也不敢隱瞞。這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當時初到廣州,還是都督府司馬。與一波斯商人投契,時常過往,竟與他的女兒有了戀情。一時兩個繾綣難分,百般恩愛。當時朝廷嚴禁地方官員與番女通婚,為之,我也動過與那番女一同逃去波斯的念頭。
“一日她來找我,說她不能再來見我了。我追問緣故,她支支吾吾,似有難言苦衷。我當時蠢愚至極,竟以為她要與我決絕。再沒細想,便也死心。——後來我成了當時嶺南道黜陟大使的女婿。婚後一個月那波斯女子送來一信,竟是絕命書。信中說及她當時因是懷孕而不敢再來見我。如今恩斷義絕;她已溺死那一對孿生女,自己也含恨自盡了。
“當時我痛苦異常,幾不欲生。——狄大人,這應是運命的戲弄,我萬萬沒想到竟會有如此結局。豈止是不歡而散,簡直是太慘酷殘忍了。十幾年來每念及此,輒愧疚交攻,坐立不安。只恨當時年歲太輕,行事糊塗,鑄成大錯,悔之無及。——如今創口仍在流血。狄大人今日問及,我除了惶慚深責,無地自容外,能再說什麼呢?”
狄公見溫侃真情迸發,已露悲聲。忙勸道:“本官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無意責備。不過我還聽說你那一對孿生女當時並沒淹溺死,而是送與一個姓方的商賈。她母親只是含恨激刺你而已。”
“什麼?那對孿生女還活著?姓方的商人在哪裡?”溫侃似覺醍醐灌頂。
“姓方的商賈破產後又將她們賣與一富翁。那富翁是半個波斯人,為人忠直仗義,由他一手撫養成人。如今已出落得楚楚動人,彷彿兩朵奇花。”
“狄大人這話當真?她們現在何處?那富翁又叫什麼?”溫侃驚喜交集。
“富翁便是倪天濟,你的孿生女,一名叫汀耶,一個叫丹納。聲音舉止,無一件不是你的氣派。如今都十七歲了,正是倪府裡一對夜明珠啊!”
溫侃流淚道:“真有這事了,叫我如何是好?”
“哪日有空暇,你不妨喬裝私訪一下,庶己也可平息若許多年來內心之苦痛——她們在倪先生的寵愛下日子正無憂無慮,優裕十分。溫都督千萬不要去認回,反而成拙。只暗中與倪先生作個忘年朋友,從容留之。——這是本官離廣州前的一點誠心忠告,謹望三思。”
…
第廿四章
狄公命陶甘打點鹵簿儀仗,扈從轎馬,限時啟程返京。諸項處置善後委託溫都督親辦,梁府家業歸由蘭莉一人承繼,嘉勉倪天濟,撫慰鮑寬,杖責姚泰開。—一落實,乃悶悶坐在西廳書房內靜思。
柳道遠的案子固然是結束了,三太子登基大勢所趨。但王太監、法明和尚看來是輕易處罰不了的。娘娘雖暫時含忍,但咄咄逼人之威勢終要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