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老爺的宅邸一時恐有不便。王縣令在時,剛將內宅修飾過一見又添刷了一層新漆,只是王縣令他猝然遇害,刑部尚未結案。他的行囊什物雖寡薄,卻還擱在房中,沒法搬出。我已與他在京師的胞弟去了兩信,催其趕快來蓬萊收拾遺物,可至今卻音訊全無。——王縣令早年喪偶,也無子息,他這一死,真可謂是身後蕭條哦。”
狄公問:“刑部汪堂官來這裡查辦案子時,居息何處?”
唐主簿答日:“汪老爺來這裡時,當夜宿在玉縣令的宅邸裡,第二日便在這內衙草草安了一個床鋪,再也不去那裡住了。沒三日便匆匆口去京師。”
狄公不由啟疑:“唐主簿可知其中緣故?”
唐禎祥四面看覷了一眼,小聲道:“王縣令的宅邸夜間甚不安寧”
狄公驚問:“這話怎說?”
“下官哪裡敢瞞老爺,正是王縣令的陰魂不散,時時在他的宅院周圍遊蕩。那一夜汪堂官正撞著,嚇得半死,再不敢去住了。——這事想來不假,下官也親眼見著過兩回。那鬼魂模樣與王縣令生前無異,只是不說話,恍惚去來,還躲閃著人哩。似有無窮冤屈未伸,故此鬱結不散,不似王縣令生前還一團和氣。如今想來,好不怕人喲。故爾勸狄老爺也存個戒心,在這裡書齋先住幾日,等他那兄弟來這裡與其廝會過,取去了行囊什物,想來無事了,才可搬入。”
狄公沉默不語,木然捋著頷下的鬍鬚。
這時喬泰、馬榮進來內行稟道,晚膳已齊備,請狄老爺與唐主簿外廳赴席。
晚膳雖是豐盛,狄公、洪亮卻沒有吃多少,倒是喬泰、馬榮兩人,大塊吃肉,大杯斟酒,放開肚子飽餐了一頓。晚膳畢,唐禎祥便告辭,自去街舍佈置明日全衙吏員應卯參見事宜。當夜洪亮便服侍狄公在內衙書齋歇了,喬泰、馬榮則去耳廂衙舍安頓不題。
翌日一早,狄公坐衙升堂。三通鼓畢,唐主簿已領全體衙員吏掾、六曹專司、典獄、尉校等跪在大堂下參見,總共四十來人。一時上下肅靜,鴉雀無聲。
唐主簿—一報唱了全數衙員的姓名、籍貫、年甲,衙員們又向狄公—一稟述了各自的職司及薪俸數額。狄公照例勉勵一番,明言他今番來蓬萊與前任多有更張改革,隨即發下新訂立之衙司條例,無論鉅細,務必熟記。吏員但有犯禁違例,翫忽自瀆的懲罰不怠;黽勉職守、榮立功勳者必有獎賞晉擢最後宣佈任命洪亮為錄事參軍,協理衙門日常公務,喬泰、馬榮為衙司緝捕,督領全縣軍丁武役,協辦地方靖安,勘拿奸宄,收捕盜賊。其餘箱帳、傳驛、倉庫、堤道,專官分司,—一落實。命唐禎祥仍領主簿,佐貳全縣刑政,分判眾曹。縣學春秋祀典則由狄公親領,又每月去縣學講授一次詩書儒典。
堂下四十來人耳目一新。個個敬畏。知道新縣令不同凡響,誰敢瀆職自汙,招惹沒趣?
散衙後狄公留下唐禎祥及縣城五個坊區的裡甲,有話吩咐。
狄公先問了五個坊區的民情商務,官司訴訟的詳情,又囑咐他們各自維護好坊區的靖安,遇有盜情、匪情和人命兇案立即報告衙門,不許怠忽延誤。又特意向河東灣番仁裡的裡甲宣明朝廷開禁通商之國策,各國商賈僑客只要遵守我大唐明文法令,利益均受保護。然而凡涉違法走私、販運金銀等觸犯國家海禁條例的也追究不貸。
五個裡甲告辭後,狄公將唐主簿叫到內衙書齋。“適才點卯時為何不見錄事範仲?——我剛從這花名冊上見到這個名字。”
唐主簿答日;“範先生月初去登州府城探視其高堂,按倒是昨日一早便應回蓬萊銷假。昨日午後老爺來到時,我便派人去西門外他田莊問詢。——範仲回蓬萊照例都得在他的田莊住上一二日,攜帶些新鮮果蔬回縣治。——他的佃戶說,範仲昨日早上才趕到田莊。匆匆吃了一頓午膳便趕來縣城了。只不知為何至今尚未來衙。範先生可是個拘謹老成、一板一眼的人,從不曾貽誤過職守。”
狄公點點頭,轉過話題:“唐主簿詳細談談王縣令遇害的經過吧。本官今番到蓬萊第一件事就是要勘破此案,捉拿真兇。”
唐主簿慢慢呷了一口茶,乃開口道:“王縣令雖已五十開外年紀,卻仍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衙裡上下沒有不敬愛他的。這蓬萊的百姓也都仰作父母,十分畏服。”
狄公道:“這個我已略有所聞。如今你就說說他當時遇害的情景。”
“算來王縣令遇害也近一個月了。記得那一日早衙眼看要升堂,王縣令尚未起身,房門兀自鎖著,並無一點動靜。我敲了敲他臥房的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