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是紅色臉膛,黑色鬍鬚,兩道眉毛厚重眼睛卻眯成一條縫,它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成一個坐著的姿勢,屁股下是一塊稜角整齊的青石,前面豎了一塊牌位和香爐,爐裡半盛著小米和泥灰,一看就是好久沒人來上香的,牌位也久沒人打理,一行字十分模糊,我拿起來看了一眼,只能看清最下的兩個字,什麼什麼之位。
我的動作很不恭敬,爺爺也沒有制止,他繞到泥人後的影壁之後,沒過兩分鐘就帶著一個老頭出來了,爺爺對說我:“叫人。”
沒想到這裡還有人住著,估計是看廟的老人,我趕忙將牌位藏在身後,別進了褲子裡,木板硌的屁股蛋子疼,我說:“老爺爺你好。”
老人很普通,佝僂著腰臉上的皺紋很深,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他伸出滿是老繭老人斑的手摸摸我的頭,順手抽走了屁股上的牌位,恭敬的放在泥人前說:“小夥子,給城隍爺上柱香吧,你可把他老人家別褲子上了。”
原來是個城隍廟,我訕笑著從供桌上拿了四根香,點燃後還沒插進香爐,老人就嘖嘖稱奇:“咦,還有打火機?”
爺爺從我口袋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兩個老頭一人一根蹲在廟外的臺階上抽了起來,這老人應該比爺爺年紀大,行將就木的階段了,坐在臺階上還沒我的腿高。
爺爺問他最近香火如何,老人說附近早沒人了,香火斷了十幾年。
爺爺嘆口氣,說是讓我以後經常上上香,老人扭頭看我一眼,渾濁的眼白轉了一個圈,乾脆的伸手拒絕:“算了吧,把城隍爺別褲襠裡的小傢伙,我可受不起。”
爺爺哈哈大笑,兩個老頭又聊了幾句附近村裡的情況,爺爺說:“我們村有個小夥子沒了,暴斃。”
“我知道。”
“杏眉村有個人瑞老頭,一百零六歲,生日與那小夥子的頭七同一天。”
老人微微扭頭,笑的眉開眼合:“那人我知道,清末的秀才,當年還是鄉里的解元,準備進京趕考,朝廷忽然宣佈取消科舉,他還捶足頓胸了好幾天,說什麼黃金榜上龍頭喪,明代永遺賢。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腐儒!”
爺爺慎重的說:“我懷疑小夥子的死跟他有關係。”
“怎麼說?”
“人瑞壽宴,沒理由十里之外有人頭七,而且村裡人說那小夥子是被棺材妖吞了。”
老人隨意的點點頭:“你想讓我怎麼做?”
“先別勾他的名字,等我查清楚再說。”
老人沉默,煙屁燒手的時候猛吸了兩口,很頑皮的彈到老牛身上,看著它哞哞的叫了兩聲後,才問道:“等幾天?”
“不會讓你難做,頭七的時候查不出來,你就按章辦事吧。”
“這簡單,我等你訊息。”老人又不說話了,我在他倆身後偷聽,估計這老人也是個道士和尚的把戲,老人卻忽然扭頭,看著我說:“這是你孫子?”
爺爺欣慰道:“是啊。”
“你還能生出來孫子?”
“屁話,老頭我該絕後不成?”
“嘿嘿。”老人怪笑兩聲:“你這孫子有些特殊。”他眯著眼睛打量我,我全身好像被紅外線掃過,總覺得被他看了個通透,老人說:“水裡的東西惦記他,還有一隻小陰魂也纏著,不好搞啊。”
“沒事,我有辦法。”
“杏橋山的小丫頭就是給他準備的吧?”
“嗯。”
“哎。”老人沉沉嘆氣,又沉默了半分鐘才說:“你莽撞了。”
爺爺將我招去,拉著我的手慈祥的說:“自己孫子,有啥莽撞的?換了你,難道能不管?”
“你們都不甘心吶,像老頭我一樣安分守己著多好,那瘋和尚最近怎麼樣,還和你折騰麼?”
“沒有,最近比較消停,估計醞釀壞水呢。”
老人陰測測的說:“你將他的骨頭挖出來,我給你燒了。”
爺爺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老人一愣,哈哈大笑,直罵五乘活該,隨後他拍著爺爺的肩膀說:“迅哥,該放手就放手吧。”
“我省的。”爺爺站起來說:“我先回去了,你不忙的時候,我帶你上山找五乘敘舊。”
“再說吧,他恨我比恨你多。”老人不再說話,也不送別,轉身回了破廟,連門也沒有關。
騎在牛背上,爺爺帶著我趕路回家,我一直想著他們的對話,問道:“爺爺,他是誰?”
“老朋友,當年跟我一起拜道士學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