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章豪對新生活——網上生活的盎然興趣,迫不得已諾言最後只能對電腦訴諸於暴力,她銷燬了電腦才結束了過去的時代。
《誰的身體》和《虛構的時代》也許稍有誇張,但故事巧妙的構思和豐富的想象,以比現實生活更生動的方式,無情地揭示了電子幻覺時代的問題和病患。透過小說我們可以感知的是,網路為這個時代提供的不止是一個後現代的工具,同時它也帶著工具理性的哲學一起進入現代生活的,他所改變的不止資訊的分享、通訊的便捷,同時它也以神話或霸權的方式改變了人的思維、情感乃至心理感知生活的方式。
當然,吳玄首先是一個小說家,儘管他在小說中提出非常重大的問題,比如如何面對本土的“前現代壯況”,如何理解普通人從前現代向現代的跨越,如何看待人的慾望或來自本能的渴求,而進入現代乃至後現代的人們,又是如何併發了現代病,城市經典的生活場景是否存在始料不及的問題等等。但這一切吳玄首先是用小說的方式表達的。小說要有趣味、要好看、要行雲流水般的流暢,當然還要有一個好的故事和給人以印象深刻的人物。這些看法可能很傳統,但用吳玄在本期刊物同時刊出的創作談的說法是,“我們和傳統的關係為什麼一定是戰鬥的關係,為什麼不可以是繼承的關係。講故事,塑造人物,關注現實,對小說究竟有什麼不好,小說喪失了故事,喪失了人物,只剩下一個文字實驗,這樣的小說才算是好小說嗎?從敘事史上看,會講故事,是一種了不起的智慧。”吳玄的這一看法很長時間沒有作家這樣說了,但這些常識性的看法對於小說創作來說,確實重要無比。只要我們能夠說出誠實的體會,就會發現,給留下印象的作品,大部分與人物和故事相關。
當然,這樣理解現代小說並不全然合理。事實上,每一次文學形式的“暴動”都會給我們以巨大的財富或遺產,但我們得承認,我們喜歡的小說都是“關己”的,都是與我們的生活和困惑相關的,這與題材無關,有關的是作家在自己的範疇內表達的文學觀念和對生活的認知。這也誠如吳玄在同一篇文章中所說:“現在,先鋒文學與巴爾扎克和托爾斯泰們一樣,也成了一個文學傳統。先鋒文學如果送進醫院診斷,大概是有精神分裂的症狀的,時而躁狂、時而躁鬱,孤獨、冷漠、焦慮,又極度自戀、狂妄、不可一世,自以為是上帝,並且有嚴重的俄狄浦斯情結,企圖摧毀歷史。這樣的傳統是不無危險的,就像家裡有個神經病的父親。但是,我對先鋒文學還是充滿了敬意,先鋒文學至少使人明白,什麼是可能的,什麼是不可能的,文學史大約很需要一次瘋狂。我從先鋒文學那兒,不僅是繼承了瘋狂的精神,也學到了不少技術,我只是厭煩先鋒那種戰鬥的姿態,那種病態的性格,那種嚇唬人的表演。小說不能拒絕讀者,讀者不在場是可怕的。經歷了先鋒之後,就像是病了一場,我想回到故事,回到人物,回到現實。這樣說也相當麻煩,好像是回到了19世紀,還是換種說法,回到想像力可以生長的地方吧。”
我非常欣賞吳玄的這樣坦率的表達,那是因為吳玄在小說中實現了他期許,他的小說之所以是有力量的小說,與他對當下文學狀況的反省和檢討是聯絡在一起的。他對傳統生活和文學觀念的理解,以及他用小說的形式對當下生活真實體會的述說,許多年過去之後,仍然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