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不知道的,我看到的不過是一張照片。
你也寄一張照片給我,好吧。
失戀的柏拉圖表示他不會寄。冬天裡最冷的雪就教他怎樣用掃描器將照片輸入電腦,然後寄給她。
我沒有掃描器。
你去找,廣告公司都有。
還是別寄吧,我長得很酷,你看了就會愛上我的。
我沒看就已經愛上你了。
既然已經愛上了,就不用寄了。
該死的柏拉圖,你欺負我,你要失戀的。
打是親,罵是愛,你罵吧。
我不只罵,你等著,我還會找到你
聽你的口氣,好像是要殺了我。
不是的,我找到你,是要吻你。
章豪就在電腦面前竊笑,覺得網上的女人實在比生活中的女人有意思。就說冬天裡最冷的雪,她肯定愛上了失戀的柏拉圖,一個從來謀面的人,已經渴望著吻他了,這就證明愛情不僅僅是兩半分開的身體吸引,愛也可以是沒有身體的,僅僅有語言就足夠了,或許單是有一個名字就足夠了。
章豪覺得這樣的愛情挺有意思。
五
諾言是很生電腦的氣了。不只生氣,簡直是憤怒,趁章豪上班不在,就想整整電腦,都是這該死的,使她成了時下最時尚的一類:電腦寡婦。諾言盯著這個毫無生氣的機器,就像盯著與她爭奪男人的第三者,心裡充滿了撲上去抓它個頭破血淋的慾望。但是無論怎樣盯著它,電腦總是黑著螢幕毫無表情,諾言就覺著心裡睹得慌,惡狠狠地捏起拳頭,可拳頭落在顯示器上卻輕輕的,畢竟是花了一萬多元買來的,砸爛它還是不忍。諾言嘆了幾口氣,無可奈何地坐在電腦面前,好像是在對電腦說,我們談談吧。說著伸手去啟動電腦。電腦發出一陣類似嘲笑的聲音,然後才進入桌面,諾言漫無目的地點選、點選、點選,意外地就點到了冬天裡最冷的雪發給失戀的柏拉圖的信件和照片,諾言就像自己的隱私被人偷看了似的,將臉連帶耳朵都紅將起來。諾言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見冬天裡最冷的雪居然肆無忌憚地朝她露出笑臉,就氣出一口痰來,“啪”地一聲吐到冬天裡最冷的雪的臉上,冬天裡最冷的雪的臉蒙了一口痰就變形了,但是那口痰慢慢地滑下去,她又露出那張笑臉來,好像比原來更燦爛了。諾言就只有當著冬天裡最冷的雪的面,抑制不住地把眼淚流下來。許久之後,諾言才發現對付雪的唯一辦法就是將電腦關掉。
章豪回家的時候,諾言心裡是很憤怒的,但她竭力做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只是將臉拉得比往常長些。可章豪已經遲鈍,這臉上增加的長度他也沒發覺。飯後照例一頭埋在電腦面前,諾言在客廳裡將電視機的頻道翻來覆去摁了許多遍,覺得該給他點顏色瞧瞧了,腳步很重地走進書房,冷冷地瞟一眼章豪。章豪還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異常,電腦就被生硬地關閉了。章豪莫名其妙地看著諾言,正要罵她神經病,倒是諾言先罵開了。諾言罵道:讓你玩!讓你玩!讓你玩!
章豪想是自己天天玩電腦,老婆生氣了,就從椅子裡站起來,準備抱抱老婆,不料諾言趕緊後退了二步,目光惱怒地盯著他看,章豪這才感到事態有點嚴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諾言見他窘住,“哼”了一聲,回到臥室裡去。
章豪趕進臥室,諾言早已坐在床沿嚴陣以待,看見這副架式,章豪就有點生理上的厭惡,但是忍了。
諾言說,你在網上,都幹了些什麼?
章豪說,幹什麼?下棋、聊天,還幹什麼?
聊天?跟誰聊天?
我哪知道跟誰聊天?
冬天裡最冷的雪是誰?
冬天裡最冷的雪,你怎麼知道?
人家給你寫了那麼多信,還寄照片,我當然應該知道了。
不就是這些東西,你都知道了,我哪知道她是誰。
諾言露出一種怪異的笑,一種章豪看不懂的笑,說,你好厲害啊,你跟人家談戀愛,居然不知道她是誰。
章豪嗨嗨地笑了兩聲,坐下說,這哪裡是談戀愛,完全是一種虛構,網路的生活就是虛構,你怎麼拿網上的事情當真呢。
諾言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章豪說,我的意思是網路不是現實,進入網路就是進入了一種創作狀態,就像那些作家們,在網上大家都是作家,他們互相合作完成各種各樣的故事。你的老公並不在網上,在網上的是失戀的柏拉圖,他跟我的關係不過是人物跟作者的關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