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驚怖,遠遠大於失去男人的榮譽和信義。他的心在痛苦中翻騰。
“怎麼樣?”
“不。”韓正齊在喘息。
“不?”徐玉真很意外,她不想失去這個百試百靈的殺手鐧。“你要知道,你鏗然斬斷的不僅僅是人間父子的恩情,還有,你韓家的血脈。”
“正因為如此,我拒絕選擇。”
“你必須選擇。”
“我不能選,二十年前你讓我選,你用我最心愛的女人的命脅迫我;你用你的身體、你的美色勾引我,你逼我選擇;你製造殺人現場,陷害我,你強迫我選;現在,二十年都過去了,你依然要我選。不,我不會選,不要說我現在手上還有權利,就算我如今是一個凡夫走卒,我也絕不再選。大不了,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楊家的一隻狗。別把你自己當人看。你以為,你保全了他,他就可以寬恕你嗎?你跟他父親的女人上過床。”
“沒有。”韓正齊矢口否認。
“你背叛了他的姐姐。”
“沒有!”
“你欺騙他!”
“沒有!!”
“他一定會殺了你!與其死在他手上,不如殺了他,換你兒子的命。”
“住口啊!!!”韓正齊斷然喝止徐玉真咄咄逼人地進攻。“你住口!蛇蠍女人。他是你的兒子,不是嗎?”
“不是!”
“他是楊先生的兒子!”
“他是冒充的!”
“他是'金龍幫'的領袖。”
“滅了他,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這個瘋子。”
“我沒瘋。”徐玉真說。“瘋掉的是你,自己兒子的命重要,還是姓楊的重要?”
“我不會一錯再錯!”
“你必須做出選擇。”
“你殺了我吧。”韓正齊突然放棄了兇悍,他軟弱無力地靠牆壁支撐著身體。“殺了我,放了我兒子。”
“你的命,不值錢。”徐玉真滿眼都是鄙夷之色。“選擇吧。”
“我不選。”
“必須選。”
“我來替他選!”清清朗朗的一句話,突如其來得從屏風後傳來。
話音未落,韓正齊身後的黑漆仿唐屏風被大力的推開,韓正齊和徐玉真還沒來得及眨眼,阿初素色長衫,儀態華貴地站了出來。
韓正齊驚惶失措;
徐玉真滿臉狐疑。
空氣出奇的寧靜。
“毒蛇在握,不一定能控制全域性。”阿初笑盈盈地說。黑漆仿唐屏風後,站著“金龍幫”的兄弟們,還有“洪門”的老大黃三元。
黃三元既是法國巡捕房的大探長,也是江湖上“洪門”的首領。腳踩“黑白”兩道,權勢熏天,在上海灘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阿初在此時此地設此茶局,無疑是做足了準備工夫的。韓正齊腦海裡一片空白,原來,阿初派人跟蹤他不止一日了。
夏躍春和湯少一身黑色西服,站在屏風一側,湯少燒著捲菸,說:“楊太太,你的手段也太黑了,你知道嗎?那天,我也差點被炸死。哇,你夠狠。”
黃三元拍著胸脯說:“楊兄弟,洪門裡的規矩,淫人妻女者,五雷轟頂;紅杏出牆者,死於亂刀之下。你要是下不了手,不用你撒鈔票,只要你咳嗽一聲,大哥替你做。”
“不用了大哥。這是我的家事,應該由我親自動手。”阿初一邊說,一邊用力一拉,把黑漆仿唐屏風拉回原處,把黃三元、夏躍春和湯少等人隔開。雅間內恢復了短暫的平靜,三人當面,各懷經緯,眼光精射,魔道爭鋒。
“你可看清楚了,這裡是租界,是日本人的茶室,是日本人的地盤。你別想胡來。”徐玉真強做鎮定地說。
“你可別忘了,這裡是中國人的天下!”阿初上前,大力地把窗簾撕落。正是下午時分,紅日高照,茶室外的警察早已不見蹤影,全部換上了法國租界的巡警,還有“金龍幫”的兄弟。
“來者是客,品茗清談,原是雅事。何必大動干戈?您說是不是?初先生?”徐玉真強顏做笑,臉色很難看。
“是楊先生。”阿初糾正道:“楊慕初。”
“真是巧合啊,楊先生的姓名恰與我過世的犬子相同。”
“是嗎?不過,我聽說楊太太原來得身份是個通房丫鬟,一個丫鬟出身的姨太太,沒有資格稱自己丈夫的孩子為犬子,你應該叫他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