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後,楊烽來到“上島咖啡”,飄揚的薩克斯樂讓他莫名地產生一種感覺:飄吧,別停下,讓我就這樣安息。窗外的小雨溼潤了公路,行人的步伐加快了,有的停下來站在高高的棕櫚樹下避雨,大片大片的棕櫚葉上積累的雨水滴下去打在他們的頭上或肩上,偶爾一滴掉進了脖子,他們就把肩一聳,望著天思量。有的人疾步向站臺走去,站臺的藍色琉璃雨棚下很快就擠滿了人。天一下雨計程車司機就忙碌起來,一些人原本打算坐大巴的,也一橫心鑽進了計程車。看著流動的人群楊烽痴痴地把陳得快發黴的事兒翻出來想了又想,眼睛直了,視線平行了。不知過了多久,往事潤溼了他的眼角,他轉頭尋找紙巾,發現馮偉已幽靈般坐在對面。馮偉的頭髮變長了,幾乎披肩,比以前更象藝術家了。他的面板深了些,顯得不那麼奶油了,骨點突出了,終於露出了男人的本色。粘著水粉色的牛仔服換成了乾淨的便裝,還隱約散發著洗衣粉的香味。馮偉成熟了,明顯地從偶像派演變成了實力派。可是,他的精神並不抖擻。面板約黃,臉頰消瘦,眼神焦慮,甚至眼眶稍顯凹陷。看得出,他很累,他迷茫。象一頭耕牛想竭力擺脫架在肩上的沉重的枷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讓他變得如此頹廢。
馮偉奇怪地看著久違的哥們兒的眼睛,開口了:“喂喂!誰欺負你了?別這樣,今天我可是來給你講故事的,看你都老大不小成男人了,還這麼容易動情。”
“哈!老迪!今天我是你的忠實聽眾,我不會‘纂黨奪權’的。看你這衰樣,竟然從毛小子變成了男子漢,夠神氣的,這幾年一定唱了不少‘動人的歌兒’。可是我怎麼覺得兄弟你是來跟我訴苦的?別悶在心裡,哭吧,哭了好受些,要不要靠在哥哥肩上?”
馮偉笑了,這時楊烽才發現他眼角多了幾根魚尾紋。可是這燦爛的笑容如夏日的天說變就變,馮偉突然收斂了笑容:“烽哥,你除了變得更象男人外,外觀幾乎沒什麼變化。看樣子你跟以前一樣,活得很自在。可兄弟我哎我成了網路的奴隸,真的,它就象一顆無形的魔戒,緊緊的困了我三年,讓我做了三年惡夢,一個接一個的,我好累,你幫幫我,我要醒來。”
馮偉的表情是那麼的無辜和可憐,完全失去了往日西部牛仔的風範。楊烽突然產生了“父愛”的本能,想衝上去撫摩他那需要安慰的臉龐。
“兄弟,發生了什麼?什麼事能讓往日的‘牛仔’變得如此落寞?”楊烽認真地看著他的雙眼。
馮偉沒有迴避楊烽犀利的目光,和他靜靜的對視了半分鐘後,才低下了倔強的腦袋,開始講述他這三年驚心動魄的網路情緣:
“九七年夏天,我聽李老師說你南下了,混得人模人樣的。第二年春天,我也南下了,可不是為了尋找你的下落,主要是也想過得人模人樣的。到深圳不久,憑著我們這專業的特殊性我很快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待遇也不錯。半年後,我實在受不了那沒完沒了的加班,一次和老闆發生爭執後,我憤然甩下工作證拂袖離開了那鬼地方。沒想到,我的生活從這一刻開始,便慢慢地滑向了一個怪異的深潭。”
馮偉停下來,看著楊烽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無糖咖啡,接著說:
“辭職後,我發誓再也不進廣告公司了。兩天後我進了一家企業做起了美工,雖然待遇低一點點可工作很輕鬆。單位的電腦是聯機的,都能上網,而且還是寬頻。工作幹完了我便上網到處溜達。我喜歡玩遊戲,於是便在雅虎網裡玩起了桌球。嘿!真帶勁,看見自己的積分越來越高,別提有多滿足。後來我積到一千七百分,成了少見的‘高人’。一陣刀光劍影,所向披靡,殺光一切來犯之敵後,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感覺自己好威風。甚至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這樣混一輩子,天天做‘高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停!停!我說老弟,你有沒搞錯,這等衰事就是你的網路情緣?兄弟我可是幾張老人頭一天的待遇,拜託你直接進入主題好不?”楊烽迫不及待地想聽馮偉的風流網事,無情的打斷了人家得意的微笑。原以為可以殺殺他的威風,沒想到馮偉仍然保持著那得意的微笑,說:
“兄弟!問你一個問題:當你飢餓難耐的時候,面對一碗滾燙的豆腐,你該怎麼辦?”
“老弟!俺也想問你一個問題:當你漫不經心地坐在火爐旁叼起菸斗的時候,發現屁股著了火,你該怎麼辦?”楊烽反唇相譏。
“哈哈哈”楊烽和老迪忍不住大笑起來。這肆無忌憚的笑聲,彷彿讓他們回到了天天唱《睡在上鋪的兄弟》的年代。
“喂喂,別笑得如此淫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