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總督衙門還熱鬧。卑職和那茶博士拉了大半天的話,多少了解些安府的情況。
安格賣官,都要經手一個叫文師爺的人。只要文師爺收了銀子,巡撫衙門第二天就能掛出牌來。這是安府以前的門子講的,想來不會錯了。他還說,安軍門和西域也有來往,去年安格過生日,西域還派人給他送了一件袍子,是很珍貴的那種。卑職回來的路上還在想,如果僅從李純剛這個案子入手,怕很難扳倒安格。咱不如從別的地方試試看,只要能拿到他一兩件證據,就算扳不倒他,也會給他點顏色看。”
曾國藩沉思了一下說:“如果真像你講的那樣,那安格定是個老奸巨猾之人,想拿到證據,怕也難。——又不能到總兵府去搜,就算請了旨去搜了,就能保證搜出證據嗎?搜不出證據的後果”
一席話,說得肅順半天作聲不得。
見肅順不語,曾國藩站起身踱了兩步,又坐下喝了一會兒茶,才道:“總兵不同於知府,何況又有郡王爺這棵大樹。——不過,據本官所知,西域有些人一直在鬧分裂,獨立之心不死,這幾年就沒有平靜過。本官一直在想,回回肯嫁給安格,該不是有什麼圖謀吧?否則,安格弄那麼多銀子幹什麼呢?”
肅順把眼睛睜大:“大人的意思是——安格有貳心?”
曾國藩最後道:“咱們明天再去安府的對面泡上一天,爭取結識他府裡的一二個人,好好摸摸底,如何?”
肅順道:“好,肅順聽大人的,只要能扳倒這安格,給咱大清除掉一害,粉身碎骨也值得!”
第37節 滿園春
第二天,曾、肅兩人早早便來到安府對面的“一品香”茶肆,挑了個靠近窗子的桌子,要了壺龍井,曾國藩便漫不經心端詳起對面的府邸來。
那時洋槍、洋炮還很少見,但這安府門兩旁的親兵卻每人背了一條洋槍,門首已有兩頂藍呢轎停著,轎伕湊在一起說著什麼。
曾國藩對肅順大聲道:“不知對面是個什麼人家,竟然有兩個挎洋槍的給守門呢,氣派大如京裡的中堂大老爺呢!”
店家正要找機會和客人搭訕兩句,一聽曾國藩說話,忙接過話茬:“這位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人。咱對面那裡住的可是個人物呢!咱直隸的總督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你看派頭大不?”
“比總督都大?”曾國藩故意搖了搖頭,“掌櫃的對咱大清的體制是不瞭解呀,一省最大的就是總督,巡撫與提督都歸他節制呢!皇上總不能安排箇中堂大人在保定吧?”
店家卻笑道:“小老兒的話聽起來是不大在行,可卻不是瞎說。您想啊,老泰山是咱大清赫赫有名的郡王爺,姨太太的老爹又是西域有權有勢的王爺。這是一般的派頭嗎?——京裡的哪位中堂大人跺跺腳,咱大清還真就不會怎麼著,可這位要是跺跺腳,保不準咱大清是個什麼樣呢!——您二位信不?”三個人嘮著,喝茶的人便也漸漸多起來,茶肆開始有些氣象了。
忽然,茶肆的人全都朝門外望。曾國藩正詫異,見一個年輕高大的人慢慢走進來。
店家忙不迭地迎上前去道:“來了,您——敢則您老昨個夜裡當值?”
“不錯!”高大的人晃晃地選一個空座位坐下來:“還是碧螺春吧!”
店家:“您老一準就是碧螺春!——小老兒給你用泉水衝,保你下回還想。”
大個子:“下回?——下回就得兩個月以後嘍。”
“咋?”一個茶客問,“敢則您老要出遠門兒?”
曾國藩忙小聲地問近前的一位茶客:“這位剛來的爺是——”
那茶客先看了大高個兒一眼,這才不慌不忙地用指頭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出“安總兵的門子”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看那神情,是不屑一顧的了。
曾國藩就向店家招了招手,店家忙走過來。
曾國藩小聲問:“可有雅靜處?”
店家道:“有倒是有,只是貴些。——爺要會客?”
曾國藩點點頭道:“引路吧。”
店家就把曾、肅二位引到後堂的一處小房間裡。
曾國藩看那小房間果然雅緻:一色紅木的桌凳,紫砂茶具,一幅雞梨逗趣大中堂遮了大半個牆面,配的是乾隆年間大學士劉墉的對兒。
曾國藩和肅順對視了一下,肅順領會,站起身便走出去,一會兒便將“大高個子”領進來。
曾國藩先對店家道:“新泡一壺上等的碧螺春,用泉水衝。”
肅順向著曾國藩對大高個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