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萬謝的告別了軍官,立刻拖著範愛農趕緊走路。三人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背後響起一陣槍聲。三人想起方才見過的景象,身子都不由得僵硬起來。片刻之後就是零散的槍聲,這該是補槍的動靜。
好不容易脫離了縣城的範圍,稅警長長出口氣,忍不住拍著胸口說道:“範先生,方才可是嚇死我了。”
範愛農沒有回答,他皺著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民團的人怎麼會這麼快就到了浙西?”
“啊?”稅警沒明白怎麼回事。
範愛農也不解釋,三人繼續加快步伐開始趕路。走了沒多遠,就聞到一股子血腥氣,仔細觀察,發現血腥氣竟然是從前面一條小河飄過來的。壯著膽子走過去,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駭在原地。那是一條普通的小河,從山上歡快的流淌下來,但河水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色,血腥氣就是從這條河中散發出來的。
抬頭向河上游看去,河道被上游茂密的樹林遮住了。澄清的紅色河水中其中既無屍體也沒有殘肢肉塊,水流在石塊上撞機出歡快的嘩嘩聲,彷彿是一條紅色的帶子不停的流淌著。
“走,上去看看。”範愛農也不管兩位稅警,只是說了一聲就沿著河向山上走了過去。
莫道前路無知己六十五章四一二(八)
“範先生,咱們還是別去了。我腿都軟了,走不動了。”稅警聲音顫抖著說道。方才直接看到了安吉縣城前的修羅景象時雖然駭得夠嗆,好歹縣城外頭那麼多人。眼下面對陰森森的林子,扭頭就能看到妖異的紅色河水,還有沒有親眼看到卻能夠想象的場景,稅警真的兩腿發軟搖搖欲墜。
範愛農也沒有說話,只是堅持向上走。這堅強的行動看似決絕,可範愛農緊咬著嘴唇,鼻子裡面噴出的粗氣出賣了他的情緒。稅警看攔不住範愛農,而且上面的恐怖場景也讓,讓他在畏懼的同時有種想看明白的衝動,最後兩位稅警乾脆也不再說話,沉默不語的跟著範愛農繼續向山上走去。
沿著紅色小河的岸邊向上走了七八里地,地勢漸漸平坦了。遠遠看到了一片林間的空地邊上都是扛槍的人,有北洋軍,還有些穿著其他雜色服裝。這幫人看到了範愛農三人,立刻有人跑過來把他們給扣住了。靠了通行證明,總算是沒有出什麼事。不過這些人卻沒讓範愛農他們靠近過去,一個操著北方口音的北洋軍軍官極為不耐煩的喝道:“殺亂黨有什麼好看的?快點滾!”
“長官,我們家少爺是聽說鄉下很亂,這才要回家招呼家裡。既然是殺亂黨,這誰是亂黨?還請您指教。”稅警陪著笑問道。
軍官看著威風,卻一點都不傻,看範愛農一身漂亮的細紡加絲長袍,胸口隱隱露出懷錶鏈子,加上浙江總督的通行公文以及陪同的稅警,這軍官雖然還繼續端著範兒,卻還算是耐心的解釋起來,“你家可有人加入農會?”
“沒有!”稅警連忙解釋道。
“那你家可有人在浙西亂黨處當官?”
稅警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絕對沒有,我家太爺守著地種地,出來做官也是少爺到杭州做官。”
“那隻要沒得罪過其他士紳,就不會有什麼事。”軍官冷冷的說道,“只是我們這次來剿滅亂黨。各處士紳地主都需相助,若是有藏匿亂黨的事情,我們可不會輕饒。”
“我們一定會請我家太爺全力相助,全力相助。”稅警如同雞叨米般點著頭。
範愛農卻沒有參與這些討論,他終於看到紅色河流的源頭。在河邊的小石灘上,堆起了好高的一堆屍體,而且這些屍體絕大多數都是砍頭,石灘上已經血跡斑斑,也不知道到底殺了多少人。卻見幾個穿雜色衣服的架了三個繩捆索綁的女性到了河灘邊,又見到幾個穿絲綢衣服的人出來指著她們說了些什麼。然後雜色衣服的人強行讓三位女性跪下,穿青色軍服的北洋軍上前,以極近的距離對三位女性後腦上開槍。
距離遠,只有尖銳的槍聲傳了過來,三人都看到被槍決的女性後腦勺上爆出一朵血花,身體如同遭雷擊般的一震,然後軟軟的倒在石灘上。至於這些人說了什麼,範愛農他們完全聽不到。
“少爺,咱們趕緊走吧。太爺還在家等著呢。”稅警看範愛農整個人都很不對了,生怕他說出什麼做出什麼來。也不管範愛農自己願意不願意,他們架起範愛農就走。範愛農倒也配合,一不反對,二不掙扎,任由稅警架起來快步走開。但是稅警能夠感覺得到,範愛農的身體在顫抖。不止範愛農,其實兩位稅警的身體也在顫抖。
他們都見過打仗,也見過戰後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