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她來了?她一喜,卻又一怕,方蘭的本事大約不低,但這個大鬍髭確是有道行的,方蘭到底是個無修為的凡人,敵不過這個大鬍髭怎生的好?
想罷,她將命一豁,提起被折騰得沒多少的修為,使勁兒撞著籠,欲將貼在籠頂頭的符咒撞落,但火勢愈燒愈猛烈,她大感不好,怕是沒將符咒撞落,她先被燒成黃土白骨。
思量間,卻聽得頂頭的符咒被撤啦的音兒,她愣愣抬了眼,見到思念已久的那張小白臉。他對著她寒了寒面孔,將整個竹籠一提,便飛也似地奔脫。
逃的這一路,她從未有過的快樂,襲上心頭。
貼身的侍衛,不必外頭光明正大狂街的,需掩在暗處時時做提防用,倘若有個差池,便將小命自傳送上,保得主子一命,方是一名合格的貼身侍衛。
可方蘭卻將這一條打破,他亦是破天荒地一次沒守住職責,帶著夙青,光明正大開了房,進了屋,上了床。
替她療傷。
他黑著一張臉,黑氣騰騰地將趴在床上裝死的鳥盯著。
夙青將身子抖了抖,覺得此時的自己丑得要命,怎麼能令他看見這麼醜的形容?她將身子埋進被窩裡,瑟瑟抖著,她只想讓他看見自己好看的一面,女孩子都想讓心上人看見自己好看的一面。
她是隻五彩鸞鳥,但也是一個女孩子。
方蘭卻吼道:“躲什麼?醜巴巴的形容,我都瞧見了,還躲什麼!你前幾月不是嚷嚷著非扒拉著我不可?我想甩掉你,甩不掉你,跟蚊蠅一般纏人,但你既然決意纏著我了,為什麼不纏到底,竟敢偷溜,你溜啊,若不是少爺支了我一條明路,到從妖道那條路下手排摸,你早沒命了。”
她依然瑟瑟抖著,委屈地掉了眼淚。她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覺得有今日這般委屈過。頭裡阿姐帶她混鬧,也被許多神仙精怪吼過,她從未覺得委屈,將他們說的難聽話當成白菜,將他們一張張花裡胡俏的面孔當作蘿蔔,她萬萬千兒個年頭,將這一門技能練就得非比尋常,連阿姐也誇讚她。
可今日她載在凡人手上了,他一句稍稍刺耳的話,便能將她的心刺得千瘡百孔,血流成河。
貼身侍衛的氣性要求穩,方蘭是於這項乃是翹楚,卻於今時今日,對一個姑娘沒轍、沒耐性,有些跳出意料。他直截將夙青從被窩裡扒拉出來,擦洗上藥包紮,這些他經常替自己做,行雲流水的甚,但碰上了一個姑娘,呃,雖然她此番是一隻鳥,但她一派孱弱,愍憐巴巴地形容,小小的腦袋正發抖,他不敢下重手,以至於一套治療的過程乾乾糙糙地扒弄至天明,放能闔眼作息。
夙青將自己打理回人模人樣,伏在一旁看著臉色鐵青的方蘭。他拾綴了瓶罐麻布,正將換洗的衣裳塞回行囊。
她衝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裡?你要丟下我?”
他轉頭來冷笑:“笑話,偷溜的是你,哪裡是我丟你來著,你不是丟我還來不及?”
她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同你慪氣,阿姐說同心上人鬧掰,便是慪氣。”
他突然一愣:“心上人?”
她點頭:“阿姐說心裡總想著誰,看著他會心跳得厲害,那人便是心上人。”
若是一個姑娘同一個男子表白,大多男子總是該把臉紅一紅的,卻不想方蘭是個另類,只將臉一發的白,將她扯開:“誰要一個毛團喜歡。”
她被摔在地上,愣愣地看他,他竟然罵她是畜生,他怎麼會覺得她是畜生呢。
他冷冷道:“那妖道是收精怪的,你說你是神仙,怎會被他捉住,神仙有你那麼廢柴的?我只聽過百無一用是書生,卻不曉得百無一用的還有神仙。”
她拉著臉辯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你說過信我的。”
他點頭:“是,我信你了一回,所以才被你誆了,你不若是個成精的鳥怪。我也不是回回都被你誆的,傍今我願來救一救你,只當積陰騭,可你一隻毛團卻敢來喜歡人,自己掂一掂廉恥。即便你當真是神仙,我也消受不起。我今生只愛普通的姑娘。”
他說完,提了劍便走,將她孤零零地丟在腦後,他沒看見,有一隻傷心的鸞鳥獨自坐在高樓上哀歌。
夙青隱身默默跟著方蘭去薊城,她也在心裡做過一番俻細的思量,抱著一絲希望期冀再同他解釋,說不定便能解釋同,況兼他曉得阿姐的去處,不拘如何,她要看一看阿姐過得好不好。
她在一處開滿櫻花的院落找到玉袖,喜上眉梢的是,她的阿姐過得很好,眉眼裡處處是幸福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