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是要上發條才能轉動的。”費拉古德教授站起來,再次上緊音樂盒的發條。
“教授,現在這首曲子叫什麼?”傑因哈姆戴上單片眼鏡,同時問道。壁爐的火光映在他的鏡片上,看起來簡直就像瞳陣中燃燒著赤色火焰。
“這個”費拉古德教授從音樂盒上抬頭。他上完發條後撣了撣手,在齒輪運轉、曲調響起前回到座位上,“不好意思,曲名我就不清楚了。對了!雷瑟應該知道吧?他是音樂家嘛!”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雷瑟臉上,他感到非常害羞。
“嗯,我知道。”雷瑟語帶躊躇,“這首曲子是十八世紀一位名叫帕耶瓦克的宮廷作曲家所作的曲子當中的一段。曲名是〈獻給葛蕾多芬的舞曲〉,但一般稱為〈死之舞〉。他的戀人罹患舞蹈病,狂舞至黎明時衰弱而亡,為了表達對戀人逝去的絕望,所以帕耶瓦克作了這首曲子。聽說完成這首曲子後,他也同時陷入瘋狂,從住處的屋頂往下一躍,蒙主寵召了。老實說,這是一首相當不吉祥的曲子。”
“為什麼說不吉祥?”傑因哈姆嗤之以鼻似地說。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這個疑問,雷瑟大概會編個謊言,但是被此人如此挑釁,他卻無法再保持沉默。他以頑固的情緒告訴對方:
“有傳言說,當這首曲子在演奏會上響起時,必定會有人死亡”
第八章 扮裝晚宴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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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諸位所知,我們德國有很多城堡古蹟,說那是寶庫也不為過。”喝過餐前酒後,費拉古德教授對眾人說,“因此,這個國家的語言有各式各樣稱呼‘城’的講法。Festung,是指古代的城池要塞,也包含了軍事目的的中世紀堡壘;Burg指的是一般的城或城堡;Schlob則多指宮殿式的城堡;Hohen的語源有‘高大’、‘高如山’的意思,轉而引申為建築於當地的城塞;Stein,則是從‘石頭’、‘岩石’等意思轉化過來,表示‘城’的意思。當然更不用說Residenz帶有宮殿之意,而Hof被用在宮廷類的豪華建築上了。”
等候室裡聽得到費拉古德教授侃侃而談的聲音。壁爐的火燒得熾紅,吊燈上則點了許多蠟燭。桌上擺著許多形狀華美的燭臺,柔和的光線映照著眾人愉悅的側臉。室內洋溢著平靜、令人安心的氣氛。門邊立有一座箱型時鐘,但是因為剛好沒入黑暗,無法看清鐘面。雷瑟從口袋掏出父親留下的懷錶,開啟上蓋確認時間,已是晚上六點鐘。
“也就是說,看一座城的名字就可以判別出這座城的來歷?”臉色微微泛紅的柯納根捻著引以為傲的白鬍須說。他就坐在費拉古德教授對面的長椅上。
“就是這樣!”教授早已微醺,表情放鬆。
雷瑟的視線敏捷地瞥向三位坐在壁爐邊長椅上的女士。
她們打扮得耀目動人,長裙的腰際以裙箍或後腰墊讓其優雅地膨起。莫妮卡穿著十八世紀風格的深藍色合身洋裝,阿格涅絲身著一襲可以看到襯裙、以鯨骨支架撐起的淺桃色裙裝,珍妮則穿上一套彷彿出現在歌劇裡、豔麗鮮明的大紅色舞裙。
聽了阿格涅絲對丈夫說的話,才知道三人戴上髮飾的完美髮型——雖然造型不一——都是女傭漢妮巧手編成的,真看不出她有這項特殊技能。
三人的洋裝都是領口開得很低的樣式,因此雷瑟剛開始連視線該擺哪裡都覺得很困擾。莫妮卡將形狀優美的胸部炫耀般地展示出來。阿格涅絲的打扮沒那麼露骨,但也師法一八七〇年代起流行的希臘式屈身步法,那是一種行走時將上半身微向前彎,以顯示胸部和腰間曲線美感的方式。
珍妮不像那兩位成熟女性坦然接受自己的裝扮,這種豪華的洋裝令她感到羞恥,男士們的讚美反而令她羞怯不已。然而,她的年輕讓她的內在美大大地綻放。雷瑟對珍妮這種強烈的魅力感到無法抵擋。雷瑟收起懷錶時,福登和管家班克斯剛好連袂從隔壁房間走進來。先開口的是班克斯。他們兩人右胸上都裝飾著白色假薔薇。
“各位貴賓久等了。餐點已備好,請各位移駕到隔壁宴會廳就座。”
眾人依言慢慢往隔壁房間移動。阿格涅絲由丈夫柯納、根彬彬有禮地伴護,莫妮卡由謝拉殷勤護衛,珍妮有傑因哈姆陪同。大家似乎都對這種演戲似的行為樂在其中。就座之際,艾斯納斜眼瞥向女士們,湊近雷瑟。
“這情景不就像福拉哥納德的那幅《盪鞦韆》嗎?”
艾斯納藉福拉哥納德這位十八世紀風俗畫家的作品揶揄眼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