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夙本想離開原香寺,然到了門前卻被這裡的一草一木所懾,佇立良久邁不開步子。一陣秋風瑟瑟而過,鸞夙不禁緊了緊披風,躊躇半晌,終是邁步入了寺裡。
已近黃昏時分人煙稀少,鸞夙在原香寺內走了一圈亦未感到香客鼎盛。她在心中回憶舊景,只覺相府的格局並未大動,唯有從前一座正廳被生生拔高,塑了佛像金身供奉其內,做了原香寺主殿。
鸞夙在殿前黯然佇立,所思所想皆是童年往事。父親凌恪丶管家江良丶凌未叔叔丶小江兒,還有聶沛涵舊時人事歷歷在目。如此一想,鸞夙漸覺鼻尖酸澀,正待抬袖擦拭淚痕,忽聞有人在身後清冷嘆道:「神佛面前,美人拭淚,此景妙哉。」
日期:2013…08…21 19:59
鸞夙只覺背脊一涼,伴著秋風拂拂打了個寒顫。她循聲望向來人之處,但見一位俊美公子身著黑色錦緞,正魅惑側首立在殿前。如今明明是深秋天氣,路人皆著厚重衣衫,唯獨這公子一襲錦緞單衣,瞧著甚是清爽飄逸。
此等俊顏,世無其二,任誰見過一次,亦會長久難忘。倘若鸞夙沒有記錯,此人正是她救下臣暄時,在怡紅閣後院裡所偶遇的那位邪魅公子。
半年沒見,公子風采依然,就連服色亦是未變,從上至下黑如幽潭。鸞夙指著他訝然出聲:「是你?」
黑衣公子挑眉反問:「姑娘認得在下?」
此話一出,鸞夙頓覺語塞。是了,那日與他在怡紅閣後院相遇之時,她是身著男裝。如今時隔半年,她又換了女裝,他自然難以認出她來。
想到此處,鸞夙立時乾笑一聲:「抱歉,我認錯人了。」
黑衣公子嘴角噙笑:「無妨,能被鸞夙姑娘認錯,是在下之幸。」
這一回輪到鸞夙挑眉詫異:「公子認得我?」
黑衣公子淺笑讚歎:「南□初,北鸞夙,姑娘芳名,黎都城內無人不識。」
日期:2013…08…21 20:00
聽聞此話,鸞夙有片刻沉默,半晌才施施然回道:「多謝公子抬舉,鸞夙愧不敢當。」
想是自己的表情太過鬱鬱寡歡,鸞夙又聽黑衣公子道:「時值深秋,不免寒涼,姑娘怎得獨自在此?不見鎮國王世子相陪?」
這話正戳中她的心事,再加上在凌府舊址睹物思人,鸞夙更覺心中傷感。她吸了吸酸澀鼻尖,勉強笑回:「原香寺香火鼎盛,特來一觀。」
「竟是觀出了淚來?」
鸞夙聞言,這才認真正視來人,暗道黑衣公子徒有其表,卻忒不厚道,竟對一陌生女子言辭相問,毫不客氣。如此一想,鸞夙竟也有些理直氣壯,反問道:「那公子呢?為何在此?」
「在下前來憑弔故人。」黑衣公子言簡意賅,面上已表露淡淡感慨。
此話甫一聽聞倒沒什麼,可細究起來卻甚是不妥。黎都城內人人皆知,原香寺乃是凌府舊址,來此燒香拜佛自然正常,若是來此憑弔故人未嘗不會引人誤會。
鸞夙深深看了黑衣公子一眼,心中亦存了兩分謹慎,出口再問:「公子可是有親友亡故,須得你來此焚香禱告?」鸞夙以為,他既用了「憑弔」二字,自然是在緬懷亡者。
日期:2013…08…21 20:01
豈知黑衣公子卻是否認:「不,的確是憑弔亡故之人,卻是與我非親非故,亦不能算作親友吧。」黑衣公子面上唏噓:「北熙凌相風姿高潔,一生為民,深受朝野上下愛戴。在下當時年幼,曾聞凌相大名,此次有幸前來黎都,自然要一瞻前人風采。」
原來父親慘死經年,卻還有人緬懷記掛,鸞夙亦是大為動容:「能受公子一讚,想來凌相地下有知,也當瞑目了。」她盯著黑衣公子的俊顏,再道:「只不過鸞夙有一肺腑之言,不知當不當講。」
黑衣公子頷首點頭:「姑娘請講。」
鸞夙四顧看了看,見天色已晚,殿上無人,才低低道:「凌府上下滿門抄斬,乃是北熙皇家旨意。公子即便有心瞻仰,亦不應當眾說出,萬一被有心之人聽去了,只怕徒惹一場是非。」
鸞夙自問這話說得情辭懇切,豈知黑衣公子聽後卻露出一聲冷笑:「皇家旨意?何為皇家?為何下旨?只怕凌相之死,大有蹊蹺。」
鸞夙震驚於黑衣公子的憤恨之語,心中再對他另眼相看。她與原歧有血海深仇,亦知在人前謹言慎行,可這不相干的年輕公子,又怎得如此不知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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