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蟹子肥美,更有水澤波光瀲灩,秋風拂面,泛舟江心,擊劍而歌,悵然憶起京中舊事舊友,曾言江南風貌,惜未得一見,若得攜友同遊,幸何如哉!夜宿舟中,耳聞得江水靜夜起伏,拍打舟底,紅燭吐豔,一點映照江水之中,寂寥如斯
亂世之中,不過各自珍重,徒自牽掛幸江海日清,明主在位,得以重回京中,年齒漸長,不能免俗,浮生有限,恐不免為老父家族計,糾纏富貴祿蠹之中,而子亦嫁作他人婦。唯願子此生平安靜好,若干年後,鬢生華髮,不知可還得同遊天下,屢年少時約,共去觀長江入海,九曲黃河”
禮物中有特別名貴的黑檀木架雙面繡四季大屏風一扇,想來是補送給她的賀禮。
陸蕪菱放下信,心裡洶湧難抑。
這些年的事情,慢慢浸回腦海。
他曾陪著她度過的少年時光,如何不堪珍惜?好友深情,如何不值得珍重?
既然自己和方微杜是好友,光風霽月,為什麼要這樣躲躲藏藏?就為了當年的舊事,怕羅暮雪多心?
這般掩藏躲閃著,難道他便不多心了?
自己難道能違心說能一輩子不再見方微杜?說他對她而言不值一提?
陸蕪菱提筆,給方微杜寫了一封頗為情真意切的回信,謂“時光若駒,世事如戲,起伏難料,時不我予當年尚青蔥,以為一往足可無前,輾轉周折 ,才知無力”又感謝他當初赴京,御前為她相求的情誼。
其實女子婚後,同不是丈夫兄弟的外男通訊,還是很可能令人詬病的,但是時人亦非蠢如豚雞,未必不能明辨是非,當年她未嫁,其實方微杜又何嘗不是外男,他們詩詞來往,亦時有饋贈,也足可算得私相授受,可連陸緯都不以為忤,也無人私議他們。
如今她嫁了人,嫁的也不是不通情理的男人,自己當家作主,沒有公婆轄制,怎麼反倒畏首畏尾?
陸蕪菱又令人準備了好茶葉並一些精緻器皿,尋思著方微杜客居可能用得上的東西,作為回禮相贈。
到得這日傍黑,羅暮雪回來,陸蕪菱陪他用了晚餐,便直接開口道:“方微杜回京赴考,給我送了禮來,他是我昔日好友,我想改日去拜訪他,你哪天有時間,可否陪我同去?”
羅暮雪果然聞言臉色便一沉。
方微杜對於他而言,那是心頭之刺。
但因為陸蕪菱臉色平靜,態度從容,又直言讓他陪著,才按捺住心裡的不自在。
羅暮雪放下手裡的銀勺,沉聲道:“我近日事情繁忙得很,恐近期無空”這是他第一直覺,就是拒絕。
但想想又覺得不妥。
他想說“你已經嫁了人,不宜去見外男,有什麼事叫管家去就可。”但是轉念一想,拿這樣婦德的大帽子隨便給陸蕪菱一扣,話說得倒是容易,就恐怕此言一出,她便要翻臉了。
強忍著沒說,欲待賭氣不理她,又覺得為此跟她鬧彆扭實在是無謂。便皺眉思索,自己該說什麼。
想問她去見他作甚,以後是不是還打算時常往來,又覺得怎麼問都帶著質問的味道和小家子氣,定要為她所不齒。
陸蕪菱看羅暮雪面色不好,心裡也是有點七上八下。
她雖然覺得自己結交舊友的權力很重要,倒也沒有重要到要讓羅暮雪心裡存著芥蒂的意思,便小心道:“你不要多想,我和方兄相互之間一向沒什麼男女之思,之前他也完全是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
不提前事還好,一提羅暮雪便又想起當初的憋屈,方微杜差點從他手中將陸蕪菱奪了去,還有他當時不要前程也要求娶陸蕪菱,也許陸蕪菱對他沒有男女之意,但是方微杜對陸蕪菱不可能沒有。
若是真的只是朋友,沒有他意,再怎麼也不可能求娶
但此刻羅暮雪也只好點點頭,道:“好,改天我陪你去。”
陸蕪菱甚為歡喜,回到房裡,使女打水來梳洗,陸蕪菱親手替他更衣,又讓他坐在鏡前,替他拆了髮髻,蘸著刨花水給他梳頭,看他長髮黑亮如緞,偏面目鋒銳如刃,一些兒也不顯得陰柔,配著他的寬肩長臂,修韌腰身,充滿陽剛的美麗。
陸蕪菱慣常抵禦不了他的美貌,如今又因為他“通情達理”,自然看著更為悅目,梳著頭,慢慢把臉貼在他上臂上,柔聲道:“暮雪,我何其幸運得以嫁給你。”
這樣的話自然人人愛聽,尤其又不是天天聽得到,羅暮雪心中一鬆,送上門的好事當然不會錯過,輕笑一聲,伸臂把她攬過來,放在膝上,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捏她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