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甚至不知道這一劍要刺傷誰,要刺傷什麼。
象玉雕出來的美麗手指微屈,在凌厲刺下的劍身上輕輕一彈。
“錚”一聲響,劍尖蕩了開去。
輝月仍然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似的,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映出淡淡的陰影。劍尖沒入了床頭的玉柱,子霏微微一驚睜開了眼。
被如絲長髮包裹糾纏住的兩個人,出奇的美麗而協調,齊齊向行雲看過來。
“行雲?”子霏一驚坐起身來:“怎麼”
他的語聲頓了一頓,先看到了行雲圓睜的眼睛,象是有火苗在裡頭熊熊的焚燒,那雙眼睛亮得怕人。視線再向下,看到行雲手裡緊握的長劍。
子霏終於是注意到,他與輝月,赤裸相抱,輝月的長腿甚至還繞在他的腰間
輝月?
他?
行雲?
子霏覺得這象是一個荒謬絕倫的惡夢。
這惡夢最可怕的一點就是,無法用睜開眼睛來逃避。
最後那盞琉璃燈,忽然閃了一閃熄滅了,錫鼎中青煙嫋嫋。
輝月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兩人,那樣沈著溫和的安靜,卻帶著說不出的,殘酷的味道。
行雲就這樣看著他們,清冷的月光里美麗的不象真人輝月和龍子霏,拿劍的手輕輕哆嗦。
他手腕提轉,劍刃從床柱中脫離,連一聲輕響都沒有。
第二劍迅疾無倫,當胸向子霏刺了過來。
距離極近,劍的角度毫無偏差,殺氣盈滿,寒意似乎要把肌膚割裂一般。
子霏定定看著行雲的臉龐,一動不動。
不過是一剎那的功夫,那一劍已經沒入了子霏的胸中。
象是劃開一張薄紙般的輕響,只是嗤的一聲,子霏身子輕輕震顫,卻沒有出聲。
劍來得快去得更快,孔雀公子,行雲殿下,他的劍法絕不是白白好看,殺人的手法樣樣都精通,迅速地一絞,然後提腕收劍。
子霏胸口淡淡的一弧紅痕,正正劃過那一塊烙痕。
張牙舞爪的青紫色印記,被這一劍剖作了兩邊。
行雲從刺出第一劍,就屏住了氣,直至這一劍收了回來,才重重吸了一口氣,帶著濃香的氣息猛然湧進胸口,那激痛象是小刀子刺在身上。
子霏只是定定看著他,象是要把他的樣子刻進眼睛裡,深藏不忘。
“行雲”
他喉頭動了一動,胸口那道細細的傷痕忽然鮮紅迸濺,腥紅剎那噴薄而出。
“忘記不快樂的事以後的你,是新的你”
血沫從唇角溢位來,那含糊不清的聲音象是被蒙在了一堵牆之後。
“對不起我還是要放開手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注視著這生死相許過的愛人。
“對不起”
行雲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這一切嚇壞了他。
他沒見過這樣痴迷的目光,沒聽到過這絕望又溫柔的聲音。
他不認識這瘋狂的失卻理智的龍子霏。
那一夜狂亂突然清晰起來。
龍子霏在他的身上流淚的那時,他說:“行雲,你是新的”
“不記得前事,也罷”
是,不錯,是這兩句。
就是這個聲氣。
象是無限留戀,又象是絕望到了極限。
長長的一聲尖嘯,長劍應聲墜地,行雲轉身逃出了這間詭異的寢殿。
奔逃,象是有比死亡比厲鬼還可怕的黑暗在身後追趕,他逃得極快,轉瞬間不見了蹤影。
子霏慢慢伏倒,輝月伸過手來蓋在那不停流血的傷口。
“真是痴兒。”
他輕聲的道,指尖有淡青的瑩光,一點一點流溢位來,看那傷口血流漸緩。
這一句,不知道是在說誰。
是行雲,是子霏,還是自己?
“小狐狸什麼時候才能學聰明些?”輝月淡淡的笑,柔暖的身體和子霏緊緊相貼:“欠人一分,非要還足十分。當初誰要你自毀內丹賠命了?都說狐性狡黠,你卻是木頭一樣。”
“就是行雲,真不知道是他嚇到了你,還是你嚇壞了他。”
行雲眼裡的迷亂遠遠多過於殺機。
那一劍雖然凌厲,可是子霏絕不會避不過。
行雲恐怕也沒有想到會真的傷了他。
“總不能是我嚇壞了你吧?”他輕聲笑著,手緊緊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