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撞破了她的姦情。那姦夫兇狠,抓起書桌上一方硯石便向梅先生頭狠命砸去。只兩下便擊碎了梅先生的腦顱,當即斃了命。兩人細細商量,便想出了個梅先生不慎墜下樓梯的騙局,並很快節置好了現場,意圖矇蔽官府,造遙法外。梅夫人她還說這一招天衣無縫,絕無破綻,反要我放心。”
“那姦夫是誰?”狄公忙問。
“她死不肯吐口。我當時便已感到恐怖,我擔心她會咬定我是她的姦夫,將我拽入羅網,頂那姦夫的缸。——老爺千萬別信了她的謊供,小人今日堂上說的句句是實,伏望老爺替小人作主,明斷此案。”
他在供狀上畫了押,狄公示意衙卒將盧大夫押下監禁不提。
“這個人面禽獸!”喬泰輕輕罵道。“把罪行全推諉到那淫婦頭上,自己倒一乾二淨。”
狄公敲了一下驚堂木,喝令將梅柳氏帶上公堂。兩個衙卒將渾身縞素的梅夫人押到堂下,後面跟著一個女獄禁。
女獄禁叩頭啟稟狄公:“女犯梅柳氏恐是已染時疫。進來牢裡便嘔吐多次,渾身發燒。依例推遲審理,無奈梅柳氏自己執意不允,非要上堂候審,望大人處斷。”
狄公捋了捋鬍鬚,略一沉思,說道:“本堂只需梅柳氏一個簡扼的供述,退下後即命獄醫診明治療。”
梅夫人柔軟無力地跪倒在丹墀下,面色潮紅,氣喘頻頻。
狄公吩咐梅柳氏站起,一面焦慮地望著她纖弱的身子。
梅夫人高傲地仰起頭來,臉上鎮定自若,冷如冰霜。
她沉毅地望了一眼堂上狄公,開言道:“老爺毋需勘問,正是奴家謀害死了親夫。
我與梅亮名為夫妻,其實毫無感情可言。我忍受不了他的虛假的殷勤和體貼,我當年嫁給他僅僅是為了用他的錢還債。我十五歲便被賣到海棠院,在那裡受盡屈辱和折磨。“
她的聲音漸漸圓潤,一對明麗的大眼睛與兩邊耳環上的藍寶石一同閃爍出晶亮的光芒。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好心人,他用錢將我從海棠院裡贖了出來,我脫了樂籍。我們過了近兩年非常幸福的生活。但是他很快破產了,除了一幢園邸外幾乎沒有一點錢財。
當時我還欠著一大筆債不曾償還。於是我只能嫁給梅亮,他是長安領首的豪族鉅富,鐘鳴鼎食,金銀無數。他替我償還了所有的債務,我過著饜甘飫、奢華驕逸的生活。但我沒有愛情,我象一朵鮮花插在糞土裡。我認識過許多人,一個比一個愚蠢,一個比一個貪狠。他們用金銀買我的身子,供他們淫樂,他們把我當作一個玩偶。漸漸梅亮發現了我有不軌,但他卻一味寬恕我、體恤我。然而我把這認作是更大的嘲弄和侮辱。我將梅亮殺死後,又不得不乞求那個行為卑鄙的盧大夫,不得不答應他汙穢的要求。——我每回總想得到一些,但結果總是失掉一些,想得的愈多,失掉的愈多。如今幡然徹悟,已經遲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使她虛弱的身子幾乎搖晃起來。她氣喘咻咻,掙扎了半日,又吐出一句話來:“我對一切都厭倦了厭倦了。但願從此掙脫艱辛苦難的枷鎖,從此償清。”
她向狄公投去淒涼悲愴的一瞥,一口痰湧上,兩眼一直便昏厥在地。
女獄禁趕忙上前解開梅失人的衣領,猛見蝴蝶形狀的紅斑已經全身布遍,有的已經潰爛。只見她身體蠕動了一陣,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挺直不動了。
狄公乃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覺嘆息一聲,憐憫地望了一眼梅夫人蒼白的臉面,命獄醫驗過,便用一張蘆蓆將那屍身遮蓋了。
然後,狄公聲音嘶啞地喝了一聲:“將何朋帶上!”
第十九章
何朋被押上堂來,雙膝跪定在丹墀上。他頭戴狩獵的風巾,身著粗褐長袍,腰間繫緊一根革帶。顯然拘捕前正擬外出打獵。
“何朋!”狄公厲聲喝道:“你將如何用硯石砸碎梅亮腦殼的本末與我從實招來!”
喬泰、馬榮互相驚奇地看覷一眼,陶甘用迷惑不解的眼光瞅了瞅狄公。狄公嚴峻沉毅,威而不猛。
何朋驚惶地抬起了頭,額上滲出了汗珠。
“莫非她已供出了我來?”他輕輕自語。
狄公道:“她尚不及供出你來,倒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
何朋狐疑地望著狄公,口中囁嚅。
狄公道:“讓我先破題說個楔子吧!昨夜我來柳園看你時,你講了一個悽惻哀婉的柳園圖故事。我見你講的時候感情起伏,隱痛陣陣,彷彿柳園圖的故事不是你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