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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精神錯亂毫無關係,”西碧爾企圖解釋。“威爾伯醫生告訴我不是那麼回事。”
“那就一定跟魔鬼有關係嘍,”她父親的語氣有些不祥。
“克拉克森,帕克森,”她母親合轍壓韻地說道。“寄放兒子①,寄放女兒。”
儘管醫院可與地獄相比擬,威拉德·多塞特還是同意與威爾伯醫生好好地談一談。地點選擇在克拉克森醫院,而不在她診所。
在醫院外邊,海蒂和西碧爾坐在汽車裡——母親在咬指甲,女兒咬著牙。在醫院裡面,威爾伯醫生在設法糾正西碧爾的父親威拉德·多塞特的錯誤想法,比如把他女兒上鎖管束呀,進行灰白質切斷手術呀,與其他重病號接觸會惡化呀,還有什麼:好轉則回家,復發就回醫院呀,等等。他還把住醫院想象為迴圈無情的進院、出院和出院、進院。
她父親最害怕的是給他女兒服麻醉劑。“不,”威爾伯醫生向他作出保證,“我們不會這樣做。”這一點也解釋清楚了。
到了最後,威拉德·多塞特儘管對於他女兒的精神病學療程仍然感到不自在,終於還是同意她住院了。
依威爾伯醫生看來,克拉克森醫院的治療只是一個暫時的措施。醫生覺得西碧爾首先需要的是心理分析。“你就是那種應作心理分析的人,”她告訴西碧爾。“我想親自來為你做,但我還不是一個心理分析家。我將離開奧馬哈去學心理分析。我建議你在離開克拉克森醫院後到芝加哥去做分析。”
這種展望使西碧爾入迷。芝加哥,不僅意味著自己更加接近真正的自我,而且意味著離開家庭。但是,對威拉德和海蒂來說,心理分析卻成了問題。他們已同意做精神病治療,甚至安排了女兒的住院,但心理分析又是另一回事。
獸穴和巨蛇呀。西碧爾的父母深怕心理分析家供病人依靠的長沙發椅②會同他倆心靈深處的宗教信仰相悖。西碧爾的父親所持有的宗教信念是他出生的家庭自幼就給予他的。西碧爾的母親,原先是衛理公會教徒,結婚數年後虔信了威拉德的教條。這個教條是:每個人都有權在上帝和魔鬼之間,在上帝和預言書的魔鬼之間,在上帝和聖經中的巨蛇之間作出抉擇。上帝對那些選擇他的人負有全部責任,能把他們帶到天堂。反之,選擇魔鬼的人將走另一條道。
威拉德·多塞特怕把女兒託付給魔鬼,並由此把自己也搭上。所以,當西碧爾要求他放她去芝加哥做心理分析時竟然無法置答。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對西碧爾說,“我得跟韋伯牧師商量一下。”
牧師本是一個果斷的人,如今碰到了威拉德·多塞特提出的難題:精神分析究竟是否有利。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關係極為密切。牧師深知多塞特是個有本事的建築承包商,便聘他來建造他們這個宗教派別的教堂。多塞特的工作地點正是一所尚未完工的教堂。他們兩人在這個工地上商量,而牧師的態度一點都不明朗:“我不知道啊,多塞特兄弟,我真是不知道,”他重複了好幾次。
沉默了半晌以後,還是多塞特自己評說起來:“如果芝加哥心理分析家與我們同一信仰,我心裡就踏實多了。我怕一個與我們信仰不同的大夫會用麻醉劑、催眠術和其他我堅決反對的技術方法去作踐她。”
牧師在鋪好的教堂地面上踱來踱去。他沉思良久,仍是茫然不知所措。當他終於開腔時,只有這樣幾句話:“你只能自己作主了,多塞特兄弟。我衷心地想幫助你,但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輪到多塞特來回踱步了。他擔心地說:“如果禱告和讚美上帝不是治療的內容之一,他們要把我領到這條道兒上來可不容易。”
“是啊,”牧師附和道,“就象在密蘇里州把一頭騾子牽進新穀倉,你得先矇住它的眼睛。”他停了很久才補充道:“我主張思想自由、意識和信仰自由。多塞特兄弟,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很有說服力的,甚至使人不可抗拒。但我所使用的唯一方式是同人們談話。我一輩子從來不強迫人。心理分析會不會強迫人,我一點都不知道。但我並不反對西碧爾去芝加哥。這個決定不該由我來做。主意,得由你和她來拿。”
威拉德·多塞特把他同牧師的談話內容告訴了西碧爾。他苦於找不到出路,便叫她自己來拿主意。“我仍是要去芝加哥。”這是西碧爾堅定的回答。
下一個安息日③,西碧爾在教堂同牧師有一次簡短的談話。她凝視他的黑衣和他銳敏的褐色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看去,真是很有意思。這是一幅恐懼的圖象,暴露得一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