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樹林間的地上,都變得泥濘難行。琥珀的力氣,也漸漸用光了,她這才稍稍停下來,身後沒有任何人追來的聲音,但她還是不敢放鬆警備。
她扶著樹幹,以雙手開路,光滑細嫩的指尖被樹枝劃破,裙襬被荊棘劃開,小腿上滿是細小傷痕,被山林野草的鋸齒細葉割開道道血痕,跑了整整大半天,穿著繡鞋的玉足早已生出血泡,浸泡在泥濘的泥水道路中,更是疼痛難忍。
雨水,打溼了她的黑髮,因為奮力奔跑的關係,長髮都散落開來,緊緊貼在慘白的小臉上夯。
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趁著天際還有一道餘光,隱約照亮她要走的路,她可不想迷失在這個深林中,永遠走不出去,淪為野獸的晚餐。
一道血水從鼻尖滑落,滴在地面,琥珀舉起袖口胡亂擦著,腳步愈發緩慢無力。
走了幾步,她才似乎察覺的到什麼,她似乎不敢置信,緩緩抬起袖口,低著頭,細細觀望,一滴殷紅的液體,墜落,在溼漉漉的白色袖口上,蔓延開來。
第二滴,第三滴溫潤的血水,依舊從鼻腔墜下,血腥的味道,讓她都不敢大口呼吸。腥甜滋味,是血的味道,梗在喉嚨口,讓她想說話,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她愣了愣,右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扶著周邊樹幹,繼續朝前跑去,她穿越無數荊棘野草,理智卻一分分遠離自己的身體,她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連自己都很想要擺脫徹底。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爺爺,死的時候這麼痛苦嗎?
她眼前一黑,她花費一段時間,才讓自己繼續恢復眼前的視力,她驀地想起,每一個人的面孔,他們擁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世背景,不同的野心抱負,卻在此刻,都跟自己無關。
今日以前的一切,宛若浮生一夢。
只剩下胸口的一陣酸楚,它讓她好痛,痛得想要發脾氣,痛得想要剖開身體,將它狠狠捉出來踩碎!
但,她始終沒有這樣的力氣。
她的腳步,愈發踉蹌,終於走了幾步,就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入泥潭之中,她疲憊不堪又疼痛難忍地躺在冰冷的泥水之中,支撐著手肘,費了許久的力氣才爬起來。
然後,沒走幾步,又是重重摔了一跤。
她的視線,不知道是不是隔著雨簾的關係,越來越看不清楚自己遠方的路了。
跌倒了,再爬起來,琥珀的指尖深深陷入泥土中,咬著牙,繼續往前挪動沉重的雙腳。
她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個乾淨的地方。
如果這世上當真有怨念的話,她死了,也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她的力氣,彷彿已經全部耗費了,如今每每跨一步,都需要喘一口氣,鼻腔的鮮血還未停止,因為過分洶湧的關係,從五指指縫中溢位來,那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紅了她的雙眼。
上官琥珀,你為何要活成這樣呢?這麼狼狽,這麼難看呢?
她突然笑出聲來,突然看到眼前一陣虛幻的微光,宛若,她已經快要走到深林的盡頭。
解脫了吧,上官琥珀,如今還有一個機會,重新做人吧,換一種輕鬆的,隨意的,愜意的方式而活吧。
她不自覺加快了力氣,猝然覺得身影變得輕盈,宛若她兒時經常做的夢一般,她夢到自己變成一隻粉色蝴蝶,張開稚嫩的翅膀,在春日的花園裡,翩翩起舞。
她要變成蝴蝶了麼?
她微弱的,揚起唇兒,走出了這個地獄的話,她該何去何從呢?
她的身影一晃,猝然從山坡上滾下,溼透了的衣裳從滿是落葉碎石的陡坡上滾落,最終直直躺在坡地深處。
夜色,黑的看不到一絲微光。
渾身都好痛雨打在身上,雨點好大好重,痛得讓她無法呼吸她的眼睛,緩緩睜開,緩緩合上,如是說。
她抬不起手臂,抬不起雙腿,她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她甚至連呼吸,都覺得疲憊。
好吧,我輸了。
她不得不,跟這樣殘忍的命運,徹底低下頭來。
伴隨著一聲巨雷,雨聲愈發響亮,傾盆大雨,狂風亂作,雨水沖刷著路面,也濺在那坡地底層的少女身上。
她怔怔地望著那一方天空,今夜沒有月光,顯得好淒涼。
她的眼底,也看不到除了黑色之外的,任何顏色,更察覺不到任何光亮,她想要勾動尾指,發覺自己也無法辦到。
她的腰帶早在她滾下山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