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過嗎?我到底是災星還是禍水,跟我有關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說話的少女一身黑衣,面板白皙,天性單純的笑容,此刻卻變得並不單純。並不是所有人說過的話,她都記得,但南烈羲說過的這一句,卻一直纏繞著她的心。
在她得知陳師傅的噩耗,他沒有半句安慰,而是咬牙切齒,這樣指責她的不詳。
她的不詳,她的命運坎坷,居然成為她的罪名。
彷彿她想要這麼活著,才這麼活著的。
她也有些好奇,也想要站到最後看看,南烈羲的下場,會是什麼。沾惹了她這個禍水,他到底要如何全身而退。
南烈羲黑眸一沉,緊緊抿著薄唇,一副傲慢冷漠姿態,卻是突然丟下手中柴火,徑自走出山洞。
那句話,是有理由的。不久之前,他知道老三在任務之中被偷襲,受了重傷,當場就嚥了氣的訊息之後,才會那麼說。老三雖然只是自己的屬下,卻跟她也有一段淵源,他將她當成是自己的養女,時時刻刻想要維護她的安危。
“老三死了。”
他面無表情,視線落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上,當下的他,得知陳景死訊,也是心情煩躁,才會斥責她,甚至用那麼傷人的字眼。
她的命運,她只是在承受而已,根本無力改變。
她愣住了。
回憶,一頁頁翻過去。
她記得自己曾經三番兩次詢問總管,婚期之前,是否可以見到三叔。但直到她跟南烈羲成了親,三叔都沒有再回到王府,甚至也沒有喝上一杯喜酒。
三叔死了?
“什麼時候——”她無力地捂住口鼻,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如果不是趙老三,上官琥珀早已死在刑場上了。她微弱地嚅動乾澀的唇瓣,聽得到自己的聲音,瞬間哽咽顫抖起來。
即使已經看過太多生死,經歷太多艱難,這個噩耗如今聽來,迴響在琥珀的耳邊,還是讓她的心一陣緊縮。
“就是那幾天。”他一句帶過,也不曾回頭看她的表情,對於趙老三的死訊,他不多言,因為早已從她的聲音之中,聽出端倪。
他平鋪直敘,沒有多餘的情緒,宛若事不關己的漠然。“一劍封喉,時間很短,死的並不痛苦”
不痛苦?
如果她說,她比他更瞭解,等待死亡的痛苦和孤獨呢?!死亡的氣味,曾經沾惹她一身,曾經靠的自己那麼近,她緊緊閉上眼,長睫毛輕輕顫動,雙手扣住膝蓋,愈發用力。
什麼樣的死法才是快樂?
什麼樣的死法才是痛快?
她在山林中奔走,陰影閃動,大雨瓢潑,她的鼻尖流下血來,她的眼底淌下血淚來,她的靈魂都開始飄離出去
死,其實很疼,其實很痛,其實很難過。
趙老三是個殺手,常年在外,替南烈羲做事,幾乎是在刀口舔血的生活,沒有人能夠保證,夜路走多了,就不會遇險。
這世上,一切都難說,下一刻是生還是死,無人猜得到。
也許,這也是命中註定吧。
她苦苦一笑,麻木的心雖然很少還能感覺的到疼痛,但這一個慘絕的訊息,還是讓她覺得,心空蕩蕩的,彷彿再也沒有別的情緒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的嗓音清冷,卻也沒有咆哮低吼,她的平靜,看起來危險極了。
她記得清楚,婚期之後那些日子他對她異常冷漠,到後來,便是突然要她去幽蘭山莊,難道,也是因為趙老三的死嗎?
“人都死了,告訴你,就能夠復活嗎?”他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態度疏離,他對身邊的任何人,都不曾付出太多感情,屬下的死,自然也不會讓他悲傷難過。
但,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呢?
她無力地依靠在一旁,放棄了方才堅持了許久的防備姿態,她雙手垂下,擱置在身側,眼神落在不遠處的某一點。
人生,是殘酷的,很多人匆匆走入她的生命,又很快離去了。
很多人在她面前一晃,原來只是過客罷了。
她緊緊蹙著眉頭,閉上眼去,再也沒說話。
南烈羲站在洞口,等到雨終於不下,等到天終於微微浮現微光,火堆熄滅了火光,白煙嫋嫋升起。
他回過身去,琥珀疲憊地靠在一旁,眉峰之間是淡淡皺褶,明明豆蔻少女,卻活的萬分艱辛。
她似乎睡著了。
那眼角的一抹微光,卻吸引了南烈羲的眼神,他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