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她終將淪為娼妓,他說著他嫌惡她這種人,更闡明瞭他絕不會讓她如願以償,說完這一席話,臉上那抹在笑,卻又不像笑的笑容——扎痛了她。
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會跟南烈羲這麼想。
是啊,她是輕賤自己的心,輕賤自己的身體。
她無力地垂著雙手,受傷的右手腕似乎舊傷再度裂開,只有琥珀一人清楚,這一回,裂開的是她的心,她覺得無助又困惑,迷惘又悲痛,孤單又寂寞,她一閉上眼,回想起的那張臉,卻是軒轅睿的清雋溫雅。
她蹙眉,想哭又哭不出來的痛入內心,但她內心的秘密苦楚,卻惟獨留給自己品嚐。她真的開始動搖,或許苟活一輩子也比臣服於男人腳下要來的強,離開韓王府,這裡不是她的家,永遠不會讓她身心溫暖。跟地下水溝的老鼠一般,她逃避追殺,在外過平凡人的生活,或許才不會給上官家蒙羞?!
她不能讓人因她而毀謗汙辱上官家,這樣的罪名,她擔待不起。
南烈羲面無表情,冷著臉看她——那個坐在窗邊,眺望遠方的落寞孩子。
“本王不養閒人,你若想報恩,就讓本王把你許給別人。”他丟下,這一句話,毫無情緒起伏,彷彿她不過是隨意買賣的一個下人。
空氣之中,只剩下他的低沉冷傲嗓音,沒有任何的回應。
南烈羲薄唇輕扯,黑眸閃著魔魅寒光,更多的殘忍,還未說出。“反正,對方只要有權有勢就可以,你為了報仇,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犧牲。本王就成全你,他日目的達成可別忘了本王。”
琥珀沉默著,依舊沒說話,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塑。一路走回庭院,她失魂落魄。
“丫頭,你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讓主子勃然大怒?”趙老三一副愁眉樣,屋子門口守著兩名侍衛,是南烈羲派來的,說是韓王要把琥珀天一亮就送出府,如果她逃跑,他們手下絕不留情。
絕不留情是他們的暗語,趙老三明白,如果琥珀趁著天黑逃跑,那是殺無赦。
他在屋子裡面踱來踱去,急得滿臉通紅。居然韓王要把她送人,他當然捨不得。
“要不,丫頭,我去引開他們,你逃吧。”他摸著頭腦想了半響,粗人不比智者,只能有一個方法。
“三叔救我一命我很感激,這回若因為琥珀,讓你得罪韓王,或許要死的人,就是三叔了。”她說的含蓄,笑著移開視線,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她不逃。
趙老三不過是南烈羲手下的食客,雖說聽命於他,也不見得交情多深,對於南烈羲那等的男人,網羅天下食客,拋棄一個食客稀疏平常。
“哎——”趙老三實在詞窮,這丫頭年紀雖小,卻不想牽累他,他只能重重嘆氣。
“真不知韓王把你送給什麼人,若是富家子弟也好,免得你到處漂泊受苦。”
趙老三想著,這麼說道。
琥珀聞到此處,倒是不心急,也不苦悶,只是微微一笑。
“三叔,我違抗他,是死,我逃走,是死,怎麼都逃不了個死字,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我想用自己的雙腳走出去,可不想橫著出去。”她說笑,恢復成往日那個愛笑的明朗女娃,她深呼吸,然後躺下,和衣而睡。
“丫頭你還能開玩笑。”趙老三愣了愣,他是見過不少膽識過人的,不過此刻她的平靜笑靨,卻讓他生出幾分佩服。她除了長得一副好模樣之外,跟其他丫頭片子最大的不同,是她愛笑不愛哭。十來歲的年紀,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些多愁善感心思細膩情緒聳動的女兒家,偏偏她不是。
就連生在刑場,她也沒有留下半滴眼淚,如今也是,她是特別的。
“三叔往後開心了,再沒人跟你爭床睡,你不用打地鋪,嘿嘿。”她閉著眼眸,嘴角無聲飛揚,調侃著趙老三,後面兩聲乾笑顯得不太自然,多少洩露她的心跡。
趙老三皺著粗粗的眉毛,黝黑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擔心。
喜歡笑的人,更該好好對待,因為他們都把眼淚,嚥下肚子。更何況,才十三歲的小丫頭啊。
夜色,漸漸深沉,打地鋪的男人已經傳出不小的打鼾聲,不知那床榻上的嬌小身影,默默坐起,她的螓首偏靠在彎曲的膝蓋之上,默默的睜著眼眸,冥想著什麼。
一夜,無眠。
天亮了,她沒有吵醒趙老三,頭也不回就走,跟隨著兩名侍衛,她雙手交握緊隨其後,神色從容。
一頂輕轎,把她抬去要去的地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