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緊跟著大領導走,為範宗尹搖旗吶喊。之後,眼見風頭不對,他迅速躲到一邊,與之劃清界限。再之後,他隨從民意反戈一擊,成了打壓範宗尹最賣力的人。
事後,最賣力的人自然得到了最大的彩頭,空出來的首相位置,怎麼看都可能由秦副宰相順位遞補。秦檜熱切地盼望著,官場也見怪不怪。這幾年裡,趙構的宰相像走馬燈一樣地換,很多不被看好的人突然就升了上去,那麼,為什麼秦檜就不行呢?
秦檜的資歷、聲望比前面的人一點都不差。
可是,趙構彷彿嗅出了點什麼,這個年輕人不像從前了,經歷過生死危機之後,他的生存能力進化了,再也沒有誰能從他這裡輕易得到信任。
他清醒地記得,當初為什麼讓秦檜當副宰相,是因為這人說自己能帶來和平,而寫出去的信一直還沒有迴音。光是這一點,就讓他握緊相印,不肯交出去。
慢慢的,官場傳出了小道訊息,說前首相呂頤浩要官復原職了。秦檜一聽就急了,他腦子裡瞬間反應出問題所在,他的價值不足以讓皇帝動心。也是,求和信發出去了,完顏昌居然一點回音都沒有,這讓誰都受不了。
秦檜一不做二不休,許下了更大的承諾。他公開聲稱,他有二策,能“聳動天下”。官場中的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大家聚成堆問他:“你想出什麼招了?”
秦檜搖頭,說了也沒用,現在沒有首相,政府機構的功能被凍結,什麼事也做不了,說了也是白說。
眾人心領神會,各自散開,秦副宰相這是待價而沽,以這兩條計策換首相位置呢好主意,好算盤。
不久之後,呂頤浩上任,重當首相,秦檜還是下屬。
首相夢碎了,秦檜卻表現得很興奮,他似乎由衷地為呂頤浩高興。呂前輩是平叛功臣,是定鼎南宋、陪著皇帝上山下海的人,得到什麼樣的榮譽都是應該的。
他甚至提議,給呂頤浩更高的榮譽。
榮譽來自職務,他要讓呂頤浩成為宋朝有史以來最強勢的宰相,去前線獨攬軍事大權,全權負責宋朝的安危。也就是說,讓呂首相兼併樞密院。而他自己呢,窩在後方的小朝廷裡,每天處理數不勝數、煩不勝煩、沒完沒了的小事務,為呂首相當好後勤。
此論一出,朝野歡悅。秦檜真是太賢良、太善良、太體貼了。這樣的分工明明跟“男主外女主內”一樣,把自己降低到這種程度,著實難能可貴!
趙構也很欣慰,他的宰相換了十多個了,哪怕關係最好的黃潛善、汪伯彥都沒處到這份兒上。秦檜真是為公忘私、多麼實誠的一個人啊!
趙構下令批准,原話是:“頤浩整治軍旅,檜處理庶務,如文種、范蠡之分職。”這個比喻很恰當,文、範兩人輔佐越王勾踐復仇奪地、稱霸中原,正和這時宋朝的處境、理想相似。
最高興的人還是呂頤浩。這位首相大人是一個敢和暴怒狀態下的御營衛士對峙,動不動就拔刀子互砍,把陪趙構坐船逃亡當作旅遊的牛人,哪有耐心天天坐在屋子裡處理雜務。去前線和軍人待在一起,保家衛國、定策安邦,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於是,呂首相熱血沸騰地出發了。
秦副宰相目送他走遠之後,宣佈成立一個叫“修政局”的小衙門。從此之後,不論大事小情都交送新單位,由局子裡的人作決定。
而進這個局的唯一條件是聽局長秦檜的。久經戰亂,正處於清算思維狀態中的南宋官場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秦檜搞的這個修政局,和蔡京當年的講議司一樣,換湯不換藥,都是要獨攬大權。
攬權很正常,可秦檜的吃相太難看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就想跟蔡相公比較。蔡京經歷了二十多年磨難,和皇帝志趣相投,才一步步爬了上去,搞講議司操控全域性。
你秦檜才回來不到一年,憑什麼一人獨大?
官場集體憤怒,一邊抵制,說“宰相事無不統,何以局為”;一邊派人去長江邊通知呂頤浩,說他被秦檜騙了。
呂頤浩一聽,非常興奮,這人不拒絕任何挑戰,抽個時間回到臨安,就把事辦成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秦檜嘛,他才沒心情因為這個人而陷進文山會海里。他推薦了一個非常善於內戰的大人物,由這個人去搞定秦檜。
朱勝非。
這位前宰相在極其危險的環境裡,把苗傅、劉正彥玩死,他的政治鬥爭技巧堪稱爐火純青、遊刃有餘,由他擔任副宰相,同等權力下,秦檜註定會被摁得死死的。
事實也是這樣,秦檜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