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軍隊,就變得更加離譜。篇幅所限,不多贅述,只提一點,號稱兵強馬壯的四川宣撫司統兵七萬餘人,各級將官達到一萬七千七百人,平均每個軍官領的兵不到四個!
而軍費的支出則是另一番景象,淮西諸軍費用一千一百萬緡,湖廣諸軍九百六十餘萬緡,淮東諸軍七百餘萬緡,四川最多,每年支出達三四千萬緡。總計大約五千七百六十萬至六千七百六十萬緡。
終趙昚一朝,國庫歲入最多的一年是六千五百三十萬緡。
凡此種種,都是亡國之象。在北宋,只有在英宗時代才出現過這種現象,逼著神宗大刀闊斧地去砍,最後才重新振作起來。這時南宋才歷經二世,就糜爛到這地步,試問趙昚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他做得很認真。
吏治方面,限源裁人一起抓,短時間內官員隊伍就縮水了。財政方面就沒這麼簡單了,他每走一步都會撞上重重大山。
比如他爹趙構。
國家財政如此緊張,趙構帶頭搗亂。某天趙昚正查賬本,發現有人私自造酒。酒,是國家重要的收入來源,屬特供特銷物資,別說是私造,就連私賣都是犯罪。可是趙構偏就在他的德壽宮內開了酒作坊,每天公然抬進搬出,把大批次的酒輸入市場。
御史臺專門就此事上報,趙昚覺得頭疼,要處理嗎?不處理嗎?真不處理嗎?正在糾結,他爹先爆炸了。趙構大怒,派人來質問兒子:“這事是真的,你想怎麼樣?”
趙昚孝順神經發作,酒的事忽略,御史臺有關人員開除。他覺得這樣才能彰顯他無可挑剔的孝道,要知道這萬里江山都是爹賜給他的,一點點的酒稅又算得了什麼?
忘恩負義白眼狼,永遠別想和他貼邊。
可是下邊的人不幹,宰相帶頭反對,撤職詔書被扣發,不予執行。趙昚急火攻心,這不是陷他於不孝嗎?他找來宰相嚴詞責問。宰相說:“德壽宮裡的辦事人都是些閹人,懂得什麼國事大體?為了他們就撤言官,以後誰還會為國操心?”
說得好,正中趙昚要害。皇帝陛下立即心情大好,收回成命,御史不必下崗了。私酒的事也不了了之,他決心再不追究。
他想不了了之,趙構還不幹呢。幾天之後,德壽宮召見,請兒子喝酒。酒上來後,趙昚發現瓶子上有個小牌子,上面寫著——德壽宮造。
請皇帝喝私酒,百官、皇子都跟著,看你喝不喝。
趙昚一生喝下過無數杯勉為其難的苦酒,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杯而已。有什麼為難的,仰頭嚥下就是。
他爹的酒好喝,臣下的怒難抑。說到財政,這是南北兩宋最重要的國脈支柱,比外敵入侵更加要緊,趙昚無論如何都得治理下去。
簡言之,南宋此時的財政混亂到了極致。先是機構重疊,各不統籌。例如,中央一級的財政管理機構是戶部左藏庫,這是國家明文規定的只此一家的負責部門。可是還有左庫南庫、左藏封樁庫、內藏庫、三省樞密院激賞庫、合同憑由司、修內司、國用司等部門,一旦國家賦稅收上來,全都伸手要錢,哪一個都絕對獨立,不聽約束。
比如左藏南庫,它是秦檜當政時私下創置的,他以各種理由從戶部劃一大部分賦稅收進庫裡,供其個人消費。秦檜死後,趙構把這個庫連同望仙橋秦宅一起歸為己有,成了太上皇小金庫,試問有人敢攔它的道、敢撤它的編嗎?
現實種種,逼著趙昚想各種不是辦法的辦法。他任命宰相、參知政事等組成一個專門的理財部門,統一管理各級稅務收入。
這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宰相、副宰相是國家級別最高的官員,由他們聯袂出手,足以打壓管理各種庫藏,整理國家財務。
可是,第一,宰相也沒法搞定所有人,裡面不僅有趙構,趙昚本人也是阻力之一。左藏封樁庫、內藏庫就是他設立的,也是從稅收裡隨手支錢的主兒。第二,宰相們太忙了,本身國家事務就多,再壓上來無數本賬簿,這任務太繁重了,多少年積壓下來,誰來也沒轍。最要命的是第三,這個部門本身就與戶部左藏庫這個國家唯一理財部門相對立,還是宰相、副宰相任職,老實說,它攪亂國家金融秩序的力度是空前巨大的。
困難很多,趙昚絕不氣餒,他想起了他的七世祖,也就是宋朝的開國皇帝趙匡胤曾經做過的事。趙匡胤曾努力存錢,說以二十匹絹買一名契丹戰士的人頭,彼精兵不過十萬,兩百萬匹絹就可使大事告成。
時隔世異,價錢肯定是漲了,可趙昚決心向太祖看齊,儘量多攢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