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賢眼珠一轉道:“難道幾位公子相聚,是想捧個花後出來?”他隨口一猜,見眾人神色異樣,竟似猜中了,不由有些佩服自己也有秋長風的潛力,略帶訝然道:“那幾位公子看中了哪個姑娘?”
他早知道花國論後是從秦淮八豔中競選,也早看到河中有八艘畫舫,每艘都是美輪美奐。那八艘畫舫如夢如幻,更像仙境,可說是風格迥異,但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燈火最明亮的地方,都坐著個極為美貌的女子。
有絲竹聲悠揚,有管絃聲幽幽,有女兒正輕啟朱唇漫唱,一時間水波柔靜,槳聲有情,這秦淮河上旖旎風情,更勝往昔。
榮公子並不徑直回答,只是道:“眼下這唱歌的就是秦淮八豔之一,叫做柳眉兒,她聲線柔細,自帶媚骨,可說是秦淮一絕。”
雷公子一拍桌子,冷笑道:“我聽起來有如公鴨叫囂河上,有何好聽?”
貝子尹輕搖摺扇,笑道:“雷公子倒是快人快語,不過甚得吾心。其實雖說秦淮號稱八豔,但柳眉兒過媚,萬婷婷太冷,董芯蕊琴技雖不差,但歌賦欠奉,卞小婉甚有才氣,但琴技並不如董芯蕊”
孟賢心道,這些女子你總能挑出點問題,都說情人眼中出西施,只怕仇人眼裡就出稀屎了。你把這些女人貶得一文不值,多半要捧相好了。
貝子尹還在搖頭晃腦道:“秦淮八豔中,若說入得四妃的,我方才說的幾人倒都有可能,但花國論後,正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般,總是要得到那個花後的才能算是極品。”
雷公子大聲道:“不錯,得個妃子稱號有何味道?若依我看,雲琴兒高中花後,別無懸念!”
孟賢喃喃道:“雲琴兒”目光轉動,望向眾人道:“幾位公子要捧的就是雲琴兒嗎?”
見眾人並不搭腔,但顯然是被孟賢猜中的神色,孟賢嘆道:“幾位公子皆是身家傾城,有你們幾個來捧,那雲琴兒只怕想不成為花後都難。”心中卻忍不住齷齪想到,你們捧雲琴兒成為花後不難,難的是雲琴兒只有一個,你們四人如何來分呢?
雷公子傲然一笑道:“不錯,其實就憑我一家,捧出個花後也不是問題。我真希望有人和我爭爭,不然也未免過於無趣了。”
秋長風也在望著江面,喃喃道:“絕不會無趣了,我可保證,會相當有趣。”
就在這時,秦淮河上掌聲雷動,喝彩連連。原來柳眉兒一曲已唱罷。眾人喝彩不休,早有小船如魚,游到柳眉兒的畫舫前,奉上彩頭。競豔后,彩頭最多之人就為花後。
那八艘畫舫旁,最少停了二十來只大船,想必都是富家子弟,河面雖寬,但這些大船行駛並不方便,因此派小船去送彩頭。
貝子尹撇撇嘴,突然道:“到雲琴兒獻技了。”說話間,走到了船頭。雷公子也跟隨到了船頭,神色期盼中帶分緊張。
就算孟賢都忍不住起身踱到船頭,想看看讓船上這幾位富家公子看中的究竟是何等絕色。可見到雷公子等人的緊張神色,孟賢心中奇怪,暗想花國論後,也不過是個噱頭,就算無法選中,也無關大局,可這幾人為何這麼緊張,難道僅僅是因為面子的緣故?
榮公子和江南飛互望一眼,對秋長風和葉歡拱手道:“兩位仁兄難道不想看看雲琴兒嗎?她彈一曲,真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
秋長風只是搖搖頭道:“我是不通音律的。”
葉歡一手摟著歌姬,另一隻手早把酒兒遞到身邊那歌姬的嘴旁。他舉止溫柔中帶著放浪,那歌姬含羞將酒吞下半杯,嬌笑道:“葉公子,到你了。”
葉歡哈哈一笑,竟將剩下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道:“芳菲不盡紅顏老,莫如憐取眼前人。看或不看,結果有什麼兩樣呢?”
榮公子臉色數變,未等再說,就聽到了一聲琴響。
琴聲一響,秦淮河上的喧囂旖旎倏然不見。
原來雲琴兒已然登場,輕舒玉腕,在這燈火如星的河面上,奏起了天籟之音
盛夏季節,秦淮河上雖清涼,但多少有分暑熱。琴聲漫起,卻帶了分深秋的蕭瑟和惆悵。
那惆悵滿懷,蕭瑟入骨,聞音之人,就算是雷公子、貝子尹,臉上都帶分落寞。繁華之後,自然落寞,繁華紅塵、縱酒狂歡本不也是另外一種落寞?
那種夜深人靜無眠的酒醒,那種漫漫長夜咀嚼的寂寞
縱使千古風流,縱是走馬章臺,但黃粱夢枕,莊生迷蝶,酒醒時,不過是楊柳岸、曉風殘月。
琴聲錯落,就算是秋長風眼中,也是帶分蕭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