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幾乎停了一下,看著魏郯,只見那臉上並無異色。
“行鏢?”我心虛地笑笑,問,“夫君怎知公羊公子行鏢。”
“嗯?”魏郯看看我,道,“偌大雍都,進城的貨物哪個不經城門,京兆尹豈會不知。”
“如此。”我頷首,思緒卻飛快。延年堂雖是公羊劌運的貨,不過李尚早留了一手,延年堂表面上的主人是蔡讓,李尚和李煥從來不在延年堂露面,更別提我。
返回雍都的時日比預計的要長,接連幾場秋雨,讓路面泥濘,也有幾日實在雨水太重,眾人只得在歇宿之處休息。
時值秋收,魏郯每宿一地,必與當地主官過問收穫之事,我也跟在一旁細聽。騏陵之戰,魏軍雖然元氣大傷,農耕卻並無多少妨礙。軍屯的田地缺人收割,朝廷從每畝勻出一成作為報償,召集流民及農人幫助收穫。故而雖前事不利,但是人心穩定,並無生亂之事。
我們回到雍都的時候,已經穿起了厚衣裳。
魏賢、魏朗是族兄弟,三個月喪期未過,府中還掛著白。我們到府前的時候,只有魏昭和梁蕙出來迎接,二人身上皆披著緦麻。
“長嫂。”魏昭向我行禮。
我還禮:“二叔。”說罷,看向梁蕙,行禮道:“公主。”
梁蕙上前將我扶起,微笑道:“長嫂一路辛苦。”
我看向她,只見她雖著喪服,可容色紅潤,肌膚光澤,與我離開時那個眉間總有淡淡愁色的梁蕙全部一樣。
魏安過來行禮,魏郯與魏昭過問了些朝中之事,又問起魏傕。
“父親近來頭風復發,在後院臥養,母親正在堂上。”
魏郯微微皺眉,頷首。
眾人入內,魏昭攜起梁蕙的手,梁蕙抬頭朝他一笑,二人並行,一副夫婦恩愛之相。
“門檻。”耳邊響起魏郯的聲音。我回頭,他神色沉靜,將手臂帶著我。
郭夫人正在堂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入內時,她的目光停在我的腹部。
“母親。”魏郯上前行禮。
我和魏安亦下拜。
郭夫人頷首,聲音有些疲憊:“都回來了。”她看向魏安,讓他上前,端詳一番,嘆道,“聞得你落入敵手,丞相與我整日牽掛,如今回來,丞相與我終是心安。”說罷,舉袖輕輕拭淚。
魏安似有些不知所措,瞥瞥魏郯,片刻,對郭夫人小聲說:“嗯是兒不肖。”
我看向一旁的魏嫆,朝她使使眼色。魏嫆瞭然,正要說話,只聽梁蕙上前和聲道:“姑氏莫感傷,四叔已經回來了,豈非大善。”
郭夫人看看她,輕嘆口氣,微微頷首。
梁蕙又道:“長嫂如今也回來了,亦是辛苦。”
郭夫人這才看向我,道:“少夫人無恙否?”
我低頭道:“兒婦無恙。”
郭夫人拉過我的手,看向我的腹部,露出微笑:“聽說少夫人有孕,丞相甚喜。”
我愧疚道:“兒婦不慎,教舅姑擔心,心中甚為不安。”
郭夫人淡笑:“世事無常,少夫人勿往心中去。”
寒暄一番,魏郯說要去見魏傕,郭夫人頷首,道:“丞相近來頭風甚重,心肝煩躁,我勸他讀些佛堂中的經,這兩日,倒有些起色。”
魏郯應下,與我一道告退。
走出前堂之前,我稍稍回頭,梁蕙神色溫和,正將一盞茶遞給郭夫人。
秋涼之際,庭院中的草木衰黃,顯得蕭瑟。
家人請我們入內時,魏傕沒有臥榻,頭上裹著錦帕,正倚著憑几。
我們上前行禮,魏傕應一聲,放下。
他雖在病中,卻無懨懨之態,目光仍然精神而深沉。
“回來了?”他看向魏安。
“嗯。”魏安答道。
魏傕招手讓他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又推了推。魏安後退一下,站住,魏傕笑起來。
“黑了,卻是壯了些。”他說,“被吳琨抓了去,怕麼?”
“不怕。”魏安道,停了停,“有長嫂。”
魏傕看向我,目光中帶著打量:“阿嫤受驚了,亦是辛苦。”
我輕聲答道:“令舅姑牽掛,兒婦不肖。”
魏傕擺擺手,轉向魏郯:“南方諸郡如何?”
魏郯道:“軍民皆安穩。我途中訪五十餘縣,今年秋收雖不如往年,但倉儲可保。”
魏傕撫須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