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今日穿得甚是神氣,錦袍玉帶。我抱著阿謐與他立在堂前,與他一道迎賓。
天氣還涼,阿謐穿著三四層衣服,睜著一雙烏亮的眼睛,水嫩的嘴唇微微張著。來見禮的婦人們無不誇讚,玉瑩的丈夫許壽迎戰吳琨立了大功,她今日帶了一雙兒女來,意氣風發。
宴席太大,周氏、毛氏等侄婦也沒有閒著,裡裡外外地幫我們招呼人。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忙得分不開身。一會有人來報什麼地方缺了什麼,一會有人來問何人該引到何處入席,一會管事又來問誰人送來的禮物該放置何處魏郯忙著與賓見禮,我看向堂上,郭夫人陪著魏傕,與賓談笑,似乎一點都不打算管。魏昭和梁蕙也各自與人說話,外面的事全完無關。
我打起精神,一件事一件事安排好,可才鬆口氣,阿謐卻哭了起來。
“少夫人該哺乳了。”乳母在一旁道。
我頷首,交代了家人,抱著阿謐離開。
回到房裡才發現,阿謐的拉髒了尿布。她也似乎真的餓了,喂她的時候,“咕咕”啜個不停,一邊不夠,又換到另一邊。
正當忙著,門上傳來被推開的聲音,我道是乳母進來,問:“溫水備好了麼?”
“嗯。”傳來的卻是魏郯的聲音。
我訝然回頭,卻見他端著水走過來。我從前沒在他面前餵過阿謐,很是不自在,連忙拉起一邊衣服。
“夫君先放外面。”我轉過身去。
“嗯?”魏郯卻已經走到了我面前,放下水盆,看看我,忽而一笑,“又不是沒看過。”說罷,他不管我的瞪視,轉頭又看看仍在地上的尿布:“拉了?”
“嗯。”阿謐終於吃完了,我連忙將衣服拉好。
魏郯在我旁邊坐下,笑著看向阿謐,點點她的小臉,低聲道,“臭阿乖。”
阿謐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茫然,望著他,打了個奶嗝。
我笑笑,道:“夫君怎回來了?賓到齊了麼?”
“差不多了,有子賢在。”魏郯說著,將水盆裡的巾帕絞乾,過來替阿謐擦拭屁股。
阿謐皺著臉,似乎覺得被翻起腿不舒服,“嗯啊”了兩聲,但沒哭出來。
“她平日裡都這樣?總拉在布上?”魏郯問。
我對這樣的問題感到好笑:“她才滿月,夫君莫非想讓她自己去便桶如廁?”
魏郯卻若有所思:“此言甚是,可讓四弟做個小便桶,連著榻,我來教她如何爬去如廁”
我哭笑不得,打斷他的幻想:“夫君再將巾帕洗洗。”
魏郯回過神來,將巾帕放到水盆裡洗了,再給阿謐擦一遍。
我用尿布將阿謐的屁股重新包起,再裹上衣服。剛結好衣帶,忽然,我發現魏郯安靜得出奇。轉頭,卻見他的目光盯著我的身上,低頭看去,不禁赧然。方才匆忙,衣服不曾掩得嚴實,胸前隱約可見溝壑。
我忙將衣服掩起。
魏郯一笑,收回目光。
“我先出去。”他說,起身走開。
阿謐已經熟睡,我將她交給乳母,自己回到前堂。
眾人已經開席,談笑之聲很是熱鬧。
“少夫人怎才回來?阿謐呢?”魏傕已經不在席上,郭夫人抱著魏治,一邊喂他吃粥一邊問我。
我答道:“阿謐在室中熟睡,她方才腹餓,兒婦帶她去用食。”
郭夫人頷首。
“少夫人得了女君,如今丞相孫兒孫女都齊全了呢。”她身旁一名貴婦笑道。
郭夫人亦笑:“正是、”
我告退,回到自己的席上。
魏郯算是主人,要四處招呼,坐沒多久,就到別的席上與人談話去了。我這邊也圍上了玉瑩等一干婦人,說些育兒之事,從前覺得無趣,現在倒也興致勃勃。
“阿嫤,我聽說,大公子還無妾侍。”間歇時,玉瑩私下問我。
我訝然,看著她。
玉瑩似乎意識到此言太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阿嫤莫惱,近來聞得你得了女君,便常常聽人議論。”
“哦?”我亦微笑,“都議論什麼?”
“還能議論什麼。”玉瑩道,“大公子如今可是大司馬,丞相的事務都歸了他。”說著,她勾勾唇角,目光微微掃過四周,“阿嫤,好些人都在想,大司馬這般人物,一個女兒可不夠。”
我看著她,片刻,再看向別處。堂上言笑晏晏,男男女女,無論低語或高談,當我目光掃過,總有人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