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艾峙逸到底是沒有碰她,但是他當時怨恨的表情,她一生都不會忘。
柳媽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麻利的開啟她手上的鐐銬,嘴裡還唸叨:“看這手毀的,這一兩個月怕都是拿不了針了。”
雲鳳還有些恍惚:“是他讓你放了我嗎?”
柳媽點點頭,左右看看,小聲說:“是倒是,唉,我老婆子自你走後,就被派到廚房去了,唉,年紀大了,手腳不如那些小姑娘利索了,也沒有什麼一技之長,徒然被人嫌,也沒個兒女照應,想是這輩子就完了,誰知道,昨兒個艾總管竟親自來把我提出來,讓我以後依著往日的情形照看你,以後月錢什麼的就到他那兒支,和西屋的一樣,一個月五十兩呢。”
柳媽瞪圓著雙眼,肉乎乎的巴掌撐得開開的比了個五,一臉的興奮。
雲鳳卻興奮不起來,也不知這喜怒無常的艾峙逸又耍什麼把戲。
轉了轉除了手銬的腕子,倒是無限輕鬆。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書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艾維笑嘻嘻的站在外頭,衝她行禮,身後的美人蕉開得絢爛:“大奶奶,您慢走。”
雲鳳還是有點雲裡霧裡,她兒時聽說判了死刑的人在殺頭前總會有頓好飯吃,心裡不免懷疑這艾峙逸會不會派了人在內湖邊上,只等她過去,就一棒槌把她拍死在湖裡。
艾維看她神色恍惚,只當她想見峙逸,一臉諂媚道:“爺去湖北賑災了,臨行前囑咐小的要好好伺候大奶奶,東屋那頭都佈置好了,只等著奶奶回去了,小的還特意給奶奶備下了兩個婆子,四個丫頭,和西屋奶奶一個樣兒,就是怕奶奶不合意”
雲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有柳媽就夠了。”
艾維還是笑:“奶奶這不是為難小的嗎?小的”他自小就跟著艾峙逸,又機靈又滑頭,很會討人喜歡,說起話來總是商量的語氣,卻也讓人拒絕不了,所謂僕大欺主,這艾府裡頭,也就他擔得起這句話。
雲鳳索性閉口不言。
艾維知她倔強怪誕,生怕拂了她的意思,艾峙逸那邊必然讓自己過不去,立馬轉了話頭嘆道:“若是奶奶真的不要,那奴才也沒法子不是?爺說了,樣樣事都要稱奶奶的心。東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柳媽一個人也操持不過來,依小的的意思,配上兩個灑掃丫頭,再在小廚房給你配上一個廚子,兩個燒火丫頭,既打擾不了您的清淨,又能讓柳媽鬆快些,這樣可好?”
“好啊好啊,極好的啊”不待雲鳳開口,柳媽已經一疊聲的喜不自勝的應承艾維,作揖作得頭都要點地了。
雲鳳見這般光景,便不再多言,只得應承。
雲鳳回到東屋,發現這裡已經大變樣,院落收拾得乾乾淨淨,架上了纏著花藤的竹籬笆。不知道哪裡移來的粉色薔薇旖旎嬌豔的開了一大片一大片,花尖兒眼看著就要攀上了牆壁。
柳媽開心道:“這花兒真好看,若是待到明年,估摸著要爬得整面牆都是,那就好看了。”
屋裡窗子上罩著碧色紗,床前垂著水絲簾,缺了角的舊油燈換上了素雅的明月盞。柳媽喜滋滋的摸了摸妝臺上嶄新的水銀鏡:“奶奶快來看啊,這鏡子照得人可真清楚啊,聽說這種水銀鏡子貴重著呢,咱府裡只有西屋那位使的是這個,就連素琴奶奶那裡都用的是銅的呢。”說到後面,話音也壓得極低了。
雲鳳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時興鏡子,拿手撫了撫,鏡子裡映出她憔悴蒼白的臉,把她自己都嚇到了。
好醜的女人啊。
若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像雲英,他怕是看都不會看自己一眼吧。
“哎呀,奶奶,這繡墩真是個好東西啊”
“爺真是捨得啊”
這樣一想,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半月後
雲鳳伏在薔薇花架下看書,柳媽喜顛顛的跑來:“奶奶,您知道誰來了嗎?”
雲鳳的心“突”的就跳了一下,她聽說艾峙逸前兩天就回來了,想著今天這一劫怎樣都躲不過了,他既然為她做了這麼些,自然是要討些好處的。
誰知卻是她料錯了,柳媽身子一閃,後面赫然站著的不是雨珠是誰?
雲鳳看著面前笑吟吟的人兒,忍不住眼眶就熱了,主僕兩人摟做一團。
“小姐,我前些日子來看你,不知道怎麼的就不讓進了,我尋思著你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呢。”雨珠又哭又笑,逗得雲鳳淚珠兒也滾了下來。
柳媽悄沒聲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