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為什麼,看著她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邵宸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沮喪的神態,賭氣的脾性,不看來人套上鞋子便跑,無一不讓他覺得可愛。
她身上的這種可愛,他領略過很多。比如辯論賽上舉計時牌時朝他粲然微笑。比如服飾大賽上那件意外。比如在蜀食店正式認識,拍全家福時,他湊在她耳邊說謝謝,她從脖頸紅到耳根。
她情緒動作的自然流露,在邵宸一眼中是無與倫比的美。那種率性的東西,用李宇峰的話說就是學都學不來。
可是,他能感覺到,跟他走到一起之後,她謹慎地在自己外面圍了層厚厚的外衣,把那個活力四射的自己緊緊包裹起來,留給他一個難以言喻的外殼。
這樣的梁仲夏,並不是他喜歡的那個。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梁仲夏解開安全帶,跟邵宸一說了聲,“謝謝你送我回來。”
邵宸一見她面色恢復平和,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那副與全世界男人為敵的架勢,嘴唇微微上揚道,“早點休息。”
梁仲夏站在原地,看著邵宸一的車子漸漸遠離視線,一回身,冬青叢旁的人影把她嚇了一跳。
那人從黑暗裡走近,梁仲夏撫著胸口的手才停了停,原來是她舅媽李慧。
李慧朝著邵宸一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小夥子不錯啊。”
梁仲夏的舅舅跟媽媽沆瀣一氣,經常給她找各種相親物件,對此,想來她舅媽也多有耳聞,而這時她百年嚴肅認真的臉上露出一點點好奇的神情,梁仲夏自然明白她期待自己坦白些什麼。
不過,今天實在想了太多東西,傷心傷神,梁仲夏沒心情跟她舅媽交待太多,只含糊著說了聲,“他是我師兄。”
她這話似乎有撇清跟邵宸一關係的企圖,可舅媽聽起來又別有一番滋味。
學校裡談的戀愛單純,不錯,李慧讚賞地點了點頭。
上樓進門,舅媽給垃圾桶套新塑膠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薛莜藝彈跳起來,狗腿地湊近,諂笑著道,“媽——這種事兒我來嘿嘿”
見這副場景,梁仲夏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薛莜藝又闖禍了。
果不其然,晚上她洗完澡剛躺床上,薛莜藝隨著進來,反鎖了門之後吐了吐舌頭:“我媽知道我腳骨折的事情了。”
梁仲夏把手裡沒看幾頁的偵探小說隨手扔到床頭櫃上,斂了斂膝頭的空調被聽她繼續說下去。
“好驚險。今天陪李慧同志去教務處,正好遇見我同學,她問我腳是不是好了所以就露陷了。不過,我跟她說是下樓梯的時候一不小心崴了,沒說參加服飾大賽的事情,你可別說漏了嘴啊”
梁仲夏斜了斜眼,她口風再不嚴也知道在舅媽面前該說什麼,薛莜藝剛才所說的那番話裡,吸引她注意的是另一件事,“去教務處做嘛了?”
“當然是就薛莜藝到底算不算作弊展開討論,”薛莜藝踢掉鞋子,爬上床來,說的好像整件事情跟她沒半點瓜葛一樣。
“結果呢?”梁仲夏挑眉問道。
“沒什麼結果,”薛莜藝越過她身子,從床頭櫃上撈起她方才扔下的那本書,“哎?這本書我瞧著易頌也有啊”
“暢銷書,這有什麼稀奇的,”梁仲夏瞥了她一眼,鍥而不捨地問道,“什麼沒什麼結果?”
薛莜藝沒抬頭,“簡單點說就是,教務處的變態巡考衝我扔了一把飛刀,我避身不及,易頌替我擋了一劍,然後,李老爺子又幫他擋了一劍。總而言之,李老爺子全扛下了。哎呦,姐,”薛莜藝似乎來了興趣,說著挺起身子,盤腿而坐,“你不知道李老爺子多霸氣。就打來一通電話,特霸氣地說了句,我相信我自己的學生。威風凜凜的,特帥!”
聽到易頌沒受什麼處分,梁仲夏鬆了一口氣。她哪有閒心再跟薛莜藝瞎扯,翻了個身,按滅了床頭燈,倒頭就睡。
第二天起床,洗臉刷牙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梁仲夏終於能以十分清醒的頭腦來看待。
她好像在邵宸一面前對李宇楓連打帶罵,說了好多不堪的話。
她好像說了,“我們不合適”
想到這裡,梁仲夏難以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差點把嘴裡的牙膏沫嚥下去。
她正劇烈咳嗽著,薛莜藝穿著一件清涼的吊帶踱了進來,迷濛著眼傻傻笑了笑,“姐,你真是越長越回去了,連刷牙都不會了。”
梁仲夏自然聽出來,薛莜藝這是套用了她舅媽句式,她只從鏡子裡斜了她一眼,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