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身,傷了神,傷了心,胸口疼痛不已,無處宣洩的氣血上湧。
剎那間,自唇邊流溢而出的不再是苦澀的殘淚,卻是一片猩紅的鮮血,點點滴滴的灑落,映紅了天際。
黯淡的燭光搖曳在牆頭,窗外是不曾改變的夜與月。
寂靜一片的世界裡,昏迷在床上的男子漸漸甦醒,睜開了雙眼,看到了空蕩一片的房間,有一些冰冷。
林久又回來了,回到了死城裡。待他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距離血腥的哪一天過了多久,那座因他而亡的城早已經覆滅於沙漠的黃沙之中,埋藏與其間的屍骨不見天日,化為了沙漠的一份子,每當風揚起狂沙,林久彷彿都能聽到風沙之中迴響不已的哀曲。
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就是火舞與阿牛活了下來,滅天殺死了所有人,卻唯獨讓火舞與阿牛活了下來,林久不知道滅天為什麼要這麼做,卻能從中嗅出一絲特殊意味來,可以這麼說嗎?那個魔還未完全對他斷情絕義。
林久都已經不敢再去面對火舞與阿牛了,然而滅天也未曾讓林久去見過火舞與阿牛,那個魔放走了那兩個人,至於火舞與阿牛能不能在大沙漠裡活下來,就已經不關滅天的事了,這個魔能夠網開一面已經算極其稀奇的事。
在經歷了血腥的一夜之後,醒來後的林久並沒有太多的反應,沒有太多的悲哀,沒有太多的傷痛,沒有太多的自責,男子顯得出奇的平靜。
林久病了,重病積壓纏身,心病似毒瀰漫周身,咳嗽得很厲害,大概是在沙漠裡傷了肺,沒有及時治療又吹了冷風,加之這人的精神一旦頹靡下來,心一旦碎裂開來,病也就越發難好了,就算是能醫得好身體,這心病也醫不了。
塵灰偶爾會路過林久的房間看一看這個男人,看一看這個男人還能活多久,他直覺的感覺到林久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塵灰一方面替林久覺得有些悲哀,一方面又有些他不想承認的喜悅,林久就要死了,而滅天依然極少極少會過來看一看林久,滅天甚至都沒有特別為林久治療傷勢。
滅天的醫術是超群的,他能治得了林久的身,也不能治得了林久的心,然而塵灰知道其實滅天也很明白,如果只是治得了林久的身卻無法醫治好林久的心,一切也不過是徒然,既然如此,還不如什麼都不做。
滅天是不想,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醫治林久的心呢?
塵灰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會去過問,儘管塵灰心裡很明白,滅天既然會去親自將林久找回來又將人關在屋子裡,滅天的心裡依然還是對林久有所牽掛的,只是有一些心裡的障礙隔在了滅天與林久中間。
或許,就讓林久這個人慢慢地病死在房間裡好了,儘管滅天會因此而一輩子都記得林久,但是又如何呢?那個時候,林久已經死了,而他塵灰卻還活著,與他的師兄並肩而戰,俯瞰這天下百態。
林久不喜歡躺在床上,床上儘管是溫暖的,他卻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氣息。
好像有一天他躺下去之後就再也起不來了,就像趙本山小品裡的小瀋陽說的,眼睛一睜一閉,人這一生就過去了。
儘管他很想睡,很想眼睛一閉就至永恆的黑暗,那樣的話他再也不會覺得累,再也不會感到傷心,在夢裡一遍遍的重複著他曾經的美好歲月直至腐朽成灰,至少那樣,他是快樂的,是幸福的,也不是孤單的。
林久知道,他快死了。
畢竟是去過鬼門關一次的人,林久能感覺得到自己這一生大概又要結束了,雖然沒有上一次結束的那麼快那麼壯烈,但也不願了。
聽說,神蓮好像是不會死的,只是會輪迴轉世而已。
林久覺得這是在是太可怕了,多少世的記憶混雜一起,多少世的愛恨情仇糾結在一起,這人難道就不會瘋嗎?
他是至善白蓮啊,那他死了之後哦,下一世會不會變成至善白蓮呢?會不會回憶起上一輩子的記憶,又會不會忘記此生的記憶呢?就像是每天一樣,死了一次後回憶起前世的記憶,整個人就變了很多。
林久想了很久很久,覺得他這一世就是個悲劇,本來都已經找到所愛了,可是最後卻生生演變成如今的大悲劇,不僅失去了與愛人纏綿甜蜜,更沾染了一身癆病,整天咳啊咳的,他有哦不是林黛玉,用不著這麼悽慘柔弱吧?
前世的恩恩怨怨,關這一世什麼都不知道的他什麼事呢?
“呵呵——”林久笑了笑,坐在床頭用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胸口,雙眼些微的溼潤,可是這一世,他不想就這樣孤獨的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