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高階軍官,他都不能輕易信任。“請放心,他很安全。”
鈿中少佐成功地孤立了天皇,但卻無法找到天皇的講話錄音。另外,被他派出去執行重要任務的井田中佐帶回來的訊息又是令人沮喪的:他們得不到外界的援助。
“東部軍營區不願介入,”他說。事實上,井田本人也認為政變再也搞不下去了。“近衛師團官兵一旦發現師團長被殺,就會拒絕繼續幹下去。假如硬著頭皮蠻幹下去,那就會出現混亂不堪的局面。沒有什麼別的法子,只好在拂曉前撤出所有部隊。”鈿中試圖插嘴,井田把手一揮。“要面對事實,政變已經失敗了。但是,如果你迅速將部隊撤走,國民永遠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這件事就會象“仲夏夜之夢”那樣過去。
鈿中的臉色陰沉下來。“我明白,”他說。
“我去向陸相彙報情況,”井田繼續說。鈿中是否保證將部隊撤走?鈿中點點頭。然而,井田一走,他這番話的效果也就消失,鈿中的叛逆精神仍跟先前一樣熾熱。
他回到叛亂的指揮點近衛師團兵營。第二聯隊長芳賀大佐正在那裡越想越覺得可疑,怎麼那樣長時間沒看見森。對芳賀的問題,鈿中竭力迴避,但古賀少佐可不願再保持沉默。他向他的上級坦白說森已經死了,並敦促芳賀指揮近衛師團。
森是怎樣死的?芳賀大佐問。鈿中和古賀都聲稱不知道。芳賀頗為不安,要不是正當此時東部軍管區司令部打來電話,芳賀大佐本來還是會繼續勉強地與反對派聯合的。打電話來的是田中的參謀長高鳩少將,他要了解皇宮裡究竟發生丁什麼情況,芳賀無法具體回答,便把聽筒遞給鈿中。
“參謀長閣下,我是鈿中少佐,”他用發抖的聲音說,“請理解我們的熱忱。”
幸運的是,高鳩找到了罪魁禍首。他想起,在陸軍大學時,鈿中是個聰明但很幼稚的理想主義者。因此,他決定“同他講道理,用好言規勸,而不是命令或訓斥他”。高鳩說,他理解反對派的心情。
“沒有什麼成功的希望了,不要再動用軍隊了,這隻能造成更多的無謂犧牲在曰本,服從天皇大命,既是實際的,也是最高道德。”他停了停。“你聽見了沒有?”
井田剛才預言的一切現在正變成現實。鈿中的聲音哽咽了。“我非常瞭解,閣下。讓我再想想。我還有個請求。在廣播天皇陛下的詔書前給我十分鐘廣播時間行嗎?”他想向國民講清楚少壯軍官為什麼要造反。
高鳩說,這是“不堅決”的表現,應該儘量拯救生靈。“我們已經到了無從改變結局的地步。鈿中,你懂我的意思嗎?”沒有回答。然後高鳩便聽見啜泣聲。
即使只聽見片面的對話,芳賀也證實了自己的懷疑。對鈿中和古賀自稱東部軍管區支援他們的說法,芳賀大發雷霆。他自己也命令他們立即停止叛亂,否則就殺了他們。
與先前遇到有說服力的對質時一樣,鈿中口頭上認輸,心裡卻不甘罷休。他決定採取新的策略阻止曰本廣播協會廣播天皇的講話錄音。他的部隊已佔領廣播大樓,他要親自向全國呼籲。
竹下中佐在國會大廈附近阿南陸相的簡樸的寓所裡找到了他。他之所以去找陸相,既是因為擔心他姐夫會自殺,也是代表反對派履行自己的諾言。阿南正在起居室內書桌上寫遺囑。旁邊鋪好了一床蓆子,掛著蚊帳。阿南匆忙將遺囑疊好,用多少有點譴責的口吻問:“你來幹什麼?”
竹下可以看出,他是在準備自殺,再談叛亂是毫無意義的。於是,他一邊喝酒,一邊漫無邊際地與阿南聊天。末了,阿南將軍隨隨便便地說:“我想今天晚上自殺。”
“你自殺也許是合適的,”竹下回答說,“但不一定就在今天晚上,你說呢?”
阿南如釋重負。“我原以為你會勸我別這樣乾的。你同意了,我很高興。”他把遺囑紿竹下看,遺囑曰期是五月十四曰。“十四曰是家父逝世的紀念曰,二十一曰是我兒子陣亡的曰子。究竟選哪一天,我在思想上有鬥爭,二十一曰太晚了。明天天皇要廣播,我聽了會受不了。”
他們聊私人的事情一直聊到凌晨兩時。從皇宮方向傳來一陣槍聲,竹下這才想起他對鈿中的許諾。他把叛軍的最新計劃簡單說了一遍。但阿南一心只想著自己的死就他而言,他認為政變失敗已成定局。為了再次推遲姐夫的死,竹下問,喝了這麼多酒後,能夠行切腹儀式嗎?
“我屬劍道五段,我不會失敗的,”他滿有信心地說,“酒能讓你的血流得更痛快,那就一定能死成。萬一不行,還得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