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怔愣;隨後便以一種極端不可思議的語氣誇張低呼;又怕身後的人會被吵醒;忙捂住嘴,屁股忙往旁邊挪。等穩定心神,她才把手從嘴巴上拿開,盯著一臉迷茫哀傷的人;皺眉,“你到底傻沒傻?”
“我不傻。”他似乎不太樂意見她拿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轉過眼默默垂下頭,低聲又說了遍;“我不傻只是好多事,不記得了。”
她差點給嚇出心臟病;挑了眉饒有興致地端詳他的側臉;現在的薛染毫無殺傷力,一張頂好的上乘皮相在月色清輝的映襯下顯得綿柔如水,他方才用那低怯幽怨的嗓音說著話時,她居然覺得心一跳。
像是一頭幼獸,還是受了傷的那種。
安靜伏在掌心裡,你用指腹去揉搓它的肚皮,它就會翻滾兩下,又服帖地躺好,爾後用那不染一塵的獸眼朝你乖順地瞅幾眼,很是自然的舉止,卻讓人心頭髮緊,似被一雙幼嫩的小爪子撓了一下。
那種感覺真讓人抓癢難耐。
她忽地扭過頭去,生硬地說道:“你還說你不傻,你就是個傻子!”
他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大概沒想到她會因此而發怒,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忙伸手來扯她的衣袖,卻又似害怕接近她一般,手指頭剛觸及衣角,就倏地收回去,喏喏地張嘴:“那我就是個傻子好了”語氣哀涼悽惻,頭都快要埋入胸口,那隻燙傷的手絞弄著衣角,像是在將心底裡那些不好的情緒都透過這種方式宣洩出去。
她真是要被他氣死了!
這傢伙,裝什麼裝!真當自己現在披著一層小綿羊的皮,就能讓她忘掉過去他做大灰狼時造下的孽!?
如果他還是不顧她意願的獨裁者,那麼他一旦受難,她必然會好不心軟地伸腳落井下石。
可就是這樣一個失去記憶,現下明明沒做錯什麼,平白遭到她的辱罵卻仍還在自責的薛染,偏讓她狠不下心繼續去欺負他了
她心頭煩躁,從地上倏爾起身,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就是了!
誰想她只轉了個身,一直沉默著的人忽地說了句。
“你討厭我是嗎?”
好像有一根刺驟然扎進來,她全身僵了一瞬,豁然扭頭,低頭和他側首揚起的臉直直對視。
“是,我討厭你,你知道你對我做過多少壞事嗎?你這一輩子都彌補不了!錯——是三輩子都彌補不了!”她一改口,伸出三根手指頭,對他惡狠狠地說道。
“而現在倒好,你成了傻子,什麼都忘了,你倒是輕鬆!”她咬牙低聲切齒,似是在對目前這種無可奈何的境地感到挫敗無力,然沮喪中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浮躁。
若說這就是他逃避懲罰的手段,她只能說,他做到了。
她能對薛變態做一個惡人,卻沒辦法傷害一個傻子。
“那你就先把我這輩子拿去?”他想了很久才想出這樣一個辦法,仰首的眸光真摯誠懇,似在表明他此刻的決心。
“誰要你這輩子!”她真想踹他一腳,變成傻子還這麼無恥,真是少見!
“這輩子不夠再要下輩子、下下輩子好了”他掰著手指頭算,忽然皺眉,疑惑地問,“三輩子都不夠,生生世世怎麼樣?”
她倒吸一口氣,差點被他那天真無邪的表情給氣岔,拍著胸脯,她覺得現在沒法和這個傻子溝通,或者說他雖然傻,但佔便宜的技能反倒越發高超,說得好像是她撿到一枚金元寶,但她只覺分明就是踩到狗屎!
一個扭頭,她就要走,沒想到薛呆子忽地拽住她的下襬。
“只要你不討厭我,你讓我怎麼做都行。”
她愣住,滿腦子都彷彿迴盪著他的這句話,怎麼做都行?猛轉身,她忽地伸手拎住他衣襟,“難道死也可以嗎?”
——這個寧可毀了她也不願讓別人得到她的惡魔,現在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他恢復記憶,知道自己曾匍匐在她腳邊乞求哀憐,他會有什麼表情?
心底裡惡毒地躥過幾個念頭,她冷冰冰地凝視著他,倒要看看他能說什麼!
哪想,他居然毫不生氣,不像是被人揪著領子的狼狽樣,而是眼神專注地望著她,瞳孔裡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包圍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柔軟水霧中,逐漸將那些鋒利的稜角糅合軟化。
心頭大驚,手已不自覺地鬆開。
他彎起眼,笑得好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子。
就好像明明面前的人已經拿起刀在割你的肉了,他還在問,你要割多少,隨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