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所言極是,哀家正是為此事煩憂。”長孫太后垂下眼睛,似乎自己都覺得這種憂慮過於無稽,不好意思坦言相告:“哀家沒有玉太傅的眼力,為了太子,只能多存幾分小人心思,事事都要倍加小心。”
玉階飛沉默片刻,作為對太后話語的思考,隨後搖扇輕笑道:“在玉階飛看來,此事其實再容易不過,太后原無需如此費神。”
長孫太后知道他有了好辦法,趕緊追問道:“依太傅的意思,當派何人陪太子出遊?”
“哈,太后最顧慮誰,便派誰去。”玉階飛眼眸的海藍顏色比一般人更為明晰,好像是打掃乾淨後的天空:“其人若真有厲害手段,要對太子下手,太后不管派誰護衛,都難保不著了他的道。然太后若派那人親身陪同太子,他即便原有著謀反的心思,此次也反倒要豁出性命去保太子平安。否則一旦事有萬一,正落給太后一個治罪的口實。”
長孫太后聞言先是一愣,只道玉階飛是在說笑,臉色轉為黯然。待她聽了玉階飛娓娓道來的解釋,面容才逐漸開朗釋然。她將一直捏在手中的絹帕置於桌上,緩緩地淺笑開來,正是一國之母的端莊態度:“先皇當日所言果然不虛,玉太傅確是當世高人啊。”
幾日之後,長孫太后將元凰找來商討成人禮的詳細安排。元凰不可置信地聽母后說出所屬意的出巡人選,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以為會是鐵將軍。”
長孫太后看出了他的驚訝,也知道自己此次的決定同以往舉動並不相符。她耐心地又對元凰重複了一遍:“這次就讓三皇叔陪著你去。我去問過玉太傅的意思,他也覺得這樣最是妥當。”
“可是,”元凰仍然記著上次秋獮的失望,這次格外小心翼翼,“可是,三皇叔朝中庶務繁忙,可能脫不開身。”
“不會的。”長孫太后笑著允諾他:“太子的事情,他怎會脫不開身。你儘管放心吧。”
元凰順從地點點頭,沒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緒,怕母后又臨時更改了主意。他離開淑寧宮後特意前往蕭然藍閣拜訪老師,想知道他是如何說服了母后。長孫太后雖然從未對元凰說明,元凰卻可以感覺到她對三皇叔始終暗存著一份無必要的防備。他多次旁敲側擊都沒能夠問出太后的理由,卻被玉階飛三言兩語解開了心結。
“這個嘛,”玉階飛用他常常拿來對付元凰的,不經意的語調愉快回答道:“你是我的徒弟,我當然要經常給些優惠才是。”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藏著些莫名的狡黠,元凰捕捉不到,只是覺得太傅的眼睛今日分外好看。
元凰的成人禮由國師提前一月占卜了吉日,又經由玉階飛的肯定,定在三月初的時候舉行。儀式依照慣例設在宮內供奉歷代先君的太廟,神武侯也在典禮舉行的前三天回到了皇城,閉門沐浴齋戒。元凰也同神武侯一樣閉門齋戒,不過是在典禮十天前的時候便已經開始。他的朋友渡江修與他同年,因為不是貴族而未能獲邀參加他的成人儀式,而他之後要外出巡邊,又會錯過江修的成人禮,未免覺得有些遺憾。好在江修並不計較這個,還笑嘻嘻地要他記住皇室典禮的過程,回來好給他講解開開眼界。
這是元凰有記憶以來,宮中最為盛大的典禮。他雖然曾隨著先皇參加過各種祭祀,卻畢竟年紀尚幼,又不是其中的主角,只得站在一旁,先是充滿好奇,而後便百無聊賴地看著。而自從北嵎宮中無主,歷年的祭祀都由北辰胤一手安排,從簡操辦,已許多年沒有過這般花團錦簇的盛事。按理說來皇子的成人禮比不得祭神重要,然而在皇帝早喪的情況下,太子哪怕並不掌有實權,亦是宮中地位最為崇高之人。因此太子成人禮的重要性,並不下於日後的登基大典。
三月的氣候還有些微冷,神武侯年紀老邁,又是從邊關疾馳而來,疲憊尚未恢復,比其他人更畏寒些,因而在吉服外穿著一件皮毛外翻的對襟端罩。長褂用黑狐皮製成,上繡暗色麒麟紋表明他一品武官的身份,內襯綿白緞裡,左右各有兩條明黃色的流蘇垂帶,是當年北辰禹父皇所賜。下袍寬廣成方形,剪裁得稜角分明,在下襬邊緣還鑲有一圈紫貂皮毛。在元凰眼中,這件深色端罩配上神武侯雪樣蒼然的髮絲鬍鬚,除了顯出一代名將的虎虎威嚴之外,更透出一股凜然不侵的正氣來。
長孫太后是受禮者的母親,於公於私都當要打扮的格外隆重。她所著是一套石青色底色的圓領對襟禮服,水平袖口,裙襬分左右而開。輕移蓮步時候便露出雪紡色的輕棉裡裙,隨著腳步婉轉盪漾,好似仙子凌波而來。褂子以暗團龍實地紗為底,上面再以五彩緝線繡成八團夔鳳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