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如潰堤。
顧泊年伸手想安慰姆媽, 可是開口卻不知該安慰什麼。姆媽不快樂, 明明很不快樂, 為什麼要對那個男人笑?
那些錢, 散落一地, 刺痛了他的眼。
後來, 姆媽病了, 可是就算他怎麼哭著喊著跑去求那個男人, 他都冷漠地甩開他的手, 只是吩咐著王伯送些錢而已。
呵, 又是錢。
姆媽一病, 他就跟躲瘟疫似的再也沒去看過姆媽, 只有王伯, 一直陪在姆媽身邊照顧著她。
很小的時候, 顧泊年就發現王伯喜歡姆媽, 他曾想, 若王伯是他阿爹, 該多好, 也許姆媽就能活得開心些。
可惜, 偏偏他的阿爹是男人。
姆媽一病不起, 最終撒手人寰, 他縮在冰涼的牆角, 抱著膝蓋看著姆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他想喚聲姆媽, 可是一開口, 眼淚便流了下來。
直到下葬, 那個男人都沒有出現。
他緊密著房門, 替姆媽燒紙錢, 他感覺到呼吸一點點的變得難受, 只能用力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並未麻木, 可是他好想, 去陪陪姆媽。
意識有些迷糊時, 他聽到有人不停地用力敲門, 可是他好累, 他還沒有替姆媽燒完紙錢, 然而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手一鬆紙錢從手中滑落。
往後的日子, 他都一個人關在小房間裡, 不吃不喝, 縮在角落裡, 就連王伯來的時候, 他也很少會開口說話。
他沉默, 是因為他以為, 這個世界太過蒼涼, 沒有人會願意聽他說話。
44。 志趣然相投
病中的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他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 記憶如影片般倒帶,可是再重新回想起這一切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對於過去的事,他從未忘懷。即便現在鍾遠良對他如何好, 他都不願回那個家。
他姓顧,而非鍾家的孩子。
醒來的時候, 顧泊年對著天花板愣了很久後,才反應過來他已經脫離了夢境, 感覺到有人握著他的手,他微微轉頭, 看到江苒坐在床邊, 劉海垂下遮住了眼瞼, 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苒。”一開口, 顧泊年才發現經此一病, 聲音有些沙啞, 許是缺水的緣故, 喉嚨口乾乾的。
〃顧泊年, 你總算醒過來了。”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江苒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激動地從椅子上起身, 手背貼著他的額頭, 隨後又將另一隻手貼著自己的額頭比了比溫度後, 在確定溫度沒先前高的時候, 她這才鬆了口氣。〃應該是退燒了吧。”
顧泊年怔怔地看著她, 沒有說話, 乾裂的嘴唇上有著些許蛻皮。
他忽然想到了姆媽, 如果當時他陪著姆媽一起去了, 這輩子也許就沒有和江苒相遇的機會了, 他會不會後悔?
〃我去給你倒些水。”江苒以為他身子虛弱沒力氣說話, 轉身去桌子那兒倒了杯溫水給他。扶起他的身子, 江苒將杯子湊近他的唇邊, 看著他一點點的喝下那杯水。
把杯子擱在一邊, 江苒想扶著他躺下, 誰知他突然間伸手抱住了她, 並且始終沒有鬆開手的打算, 她驚愕了幾秒後, 手落在顧泊年的背上, 輕輕拍了幾下, 〃顧泊年, 你怎麼了?”見他有些反常, 江苒真擔心這是發燒的後遺症。
〃謝謝。”頭枕著她的肩膀, 顧泊年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沉吟幾秒後, 這緩緩開口道, 〃江苒,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嗯”知道他身子還很虛弱, 江苒坐在床邊不敢亂動, 任由他抱著自己。
〃夢裡, 我看到了姆媽, 還有小時候的自己。”似是內心做著掙扎, 終是慢慢睜開了眼, 顧泊年輕聲在她耳邊低喃道, 〃其實, 你一定想不到吧, 我是個私生子, 而且還是有錢人家的主子和丫鬟生出的孩子。”
江苒漸漸收緊圈著他腰的手, 似乎想給他一些安定的力量, 她知道, 說出這些秘密, 他的心一定很難受, 可是他卻是在一點點的努力拉近著和她的距離。
其實, 她早該猜到的。
為什麼他會平白無故多了兩百銀元替她還錢, 為什麼從來不曾聽他提起過父親, 這一切, 也許就是因為他的身份問題吧。
顧泊年, 這個包袱, 你到底揹負了多久?
〃顧泊年, 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