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真是如此還好。”江貴人輕聲嘆氣,彷彿在為他人惋惜,“只怕人家一心想著邀聖寵,到時候獨佔鰲頭,誰知道會生出什麼事端?娘娘面慈心軟、性子好,自然沒去想過,嬪妾真是替娘娘擔心吶。”
慕毓芫卻咳的愈加厲害,揚聲道:“來人,把蜜草枇杷玉潤膏拿來。”只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想是江貴人在跟著宮人們忙活,隔壁頓時人聲足音凌亂。
“蘭雅!”雙痕自後門進來,見蘭雅嚇得倒退了兩步,不由笑道:“這是怎麼了?屏風已經讓人裹好,你一起跟回去就是,走罷。”蘭雅魂不守舍的跟出去,連辭謝的話都忘記說,便急急忙忙回了玉粹宮。
“可惜,可惜。”說到此處,雙痕忍不住連聲惋惜,“可惜娘娘的天河石屏風,還是當初懷七皇子時,二公子特意去外省尋來的呢。”
“可惜?”慕毓芫不以為意搖搖頭,起身擺弄窗臺上的瑪瑙攢花盆景,如石榴籽一般的透明瑩紅,襯出她一雙柔荑凝白勝雪,“不過是件玩意兒,有什麼要緊,去了自然還有更好的。”
“給齡妃娘娘請安。”外面傳來小宮女清脆的聲音,只聽一陣腳步聲往裡走進,香陶忙打起水晶珠簾,笑吟吟道:“娘娘快裡邊請,淑妃娘娘正悶著呢。”
慕毓芫在裡面聽了,笑斥道:“少胡說,哪有的事?”
謝宜華歷來裝束清減,身上只著尋常的攢心玉蘭花樣錦服,淡妝素容更加顯出她清晰的眉目,進來笑道:“難得嬪妾搶在純妃妹妹前頭,特意過來陪娘娘說會話。等會要是說得晚了,正好賴在這裡不走,快把好茶好點心都端上來罷。”
“呵,別跟著佩柔學得淘氣。”慕毓芫伸手招她坐在旁邊,待雙痕端茶上來,便吩咐殿內的人都出去,飲了兩口茶才道:“如今,廣寧王屬地七分,其他藩地也是四分五散,也算了卻皇上的一樁心事。論起功勞來,得多虧漢安王帶頭上書、全力支援,促成夏烈王和閩東王附議,恩侯令才能順利頒發下去。”
謝宜華淡然一笑,道:“嗯,嬪妾聽說了。”
慕毓芫望著一汪清透的茶水,輕輕吹著氣,在蒸騰的白色水汽中微笑,“皇上很高興,說是要給漢安王在京造座府邸,準備跟公主的別院一起動工。如此說來,以後漢安王就要長住京城,你們兄妹也可以經常見面了。”
謝宜華的身形在地上投出淡淡的影子,似乎被那影子所迷,別過目光看去,“男人們的事,我們哪裡懂得?況且,外戚入宮也不是容易的事,不過相處的近些。只是,如今的情勢”
慕毓芫微笑道:“如今情勢大好,怎麼了?”
“娘娘”謝宜華似乎有忍了許久的話要說,最後只是輕聲嘆道:“嬪妾得空時常想,若是時光能停駐在玉梓縣那日”
“嗯,那日。”慕毓芫也微微笑了,恍然沉溺於往事的回憶中,“那日,我們都很害怕只盼著能快點逃開那個地方。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仿似突然變成粗魯莽漢,一個策馬,一個殺人,那時真是痛快的很”
謝宜華眸色感傷,輕聲道:“可惜,再也不能夠了。”
是的,再也不能那樣痛快淋漓、驕傲飛揚。在這寂寂深宮裡,無數女子的青春與歡笑都葬送其中,卻爭不得、說不得,至死都要隱忍下來。
夜色漸漸深沉,明月皎潔無暇,繁星更似一穹隨手散開的碎鑽,天上的星月光輝與皇宮燈光交織著,彷彿是彼此的倒影。慕毓芫起身走到窗戶邊,月華灑在榴蓮紫暗銀線錦衣上,輪廓邊緣生出一圈朦朧的光暈來,聲音也透出幾分飄忽,“可知世事不能遂人心,十之八九,世上哪有永恆不動的時光呢?再說”
謝宜華見她神色鄭重,問道:“再說什麼?”
慕毓芫慢悠悠轉回身來,勉強忍住笑意,正色道:“若我們果真流落江湖,不能耕又不能織,什麼都不會,不知道多窮窘落迫。沒準這個時候,兩個人正為了爭個番薯打起來,抱怨的不可開交,後悔當初不該認識對方。”
謝宜原本眉頭微蹙,臉上頗有些蕭瑟的神傷,聞言笑出聲道:“嬪妾原本是來與娘娘說笑的,沒想到,反成了娘娘哄勸嬪妾了。”
“本宮好好的,哪裡用得著你哄?”慕毓芫雲淡風輕帶過話題,自己坐到妝臺前卸下釵環,對著鏡中的謝宜華笑道:“不是打算賴在這裡麼?聽說雲琅上次遇險時,多虧一個叫韓密的解圍,說是一個人大擺空城計,倒是很有趣。等會咱們不急著睡,把那些有意思的事,都慢慢說來聽,就算你今天吃的點心錢了。”
謝宜華眸中笑意融融,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