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奶奶的連親孫子都見不上面啊老天爺喲,有沒有這麼不講理的人啊大家夥兒評評理喲,這女人帶著孩子跑了,幾年都不讓我見我孫子啊我就想要我孫子啊啊啊”
王氏冷笑,丟了手中的秤桿,隨手從門內拖了條凳子來,就那麼坐在那裡看自己曾經的婆婆趴在地上哭號。
要不怎麼說罵街和哭號都是一門藝術呢,罵要罵得穩準狠。節奏感十足,哭要哭得九曲十八彎,餘韻無窮,這可是門藝術。
春心將佩服的目光投向了那小老太太,也就是虎子口中的趙婆子,王氏一個壯年婦人也就罷了。這趙婆子少說也有五六十了,竟然鬧了這麼久還這麼有精神,罵起人來中氣十足,實在是讓人望塵莫及啊。
趙書生有些急了,當初的事情是他不對,可王氏性子也太烈了些。若是當初王氏肯好好和他解釋,不惹怒娘。他也不至於一氣之下休了她。如今他堂堂君子低聲下氣的來給她一個婦道人家道歉都不知來了多少次,她還揪著當初的事情不放,未免太小肚雞腸。人生在世,又有誰能半點錯不犯?難不成還要他為了一時的錯反省一輩子麼?兒子女兒都是他趙家的血脈,大夫也說了他怕是將來子息艱難,要是要不回來那兩個孩子。他們趙家可就要絕後了。這婦人不是不知道,卻連兒子都不讓他見一眼,好生狠毒!
再看看仍舊再地上哭號不止的老孃。趙書生更急了,娘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受此欺辱,這是大不孝啊。不管怎麼說,王氏也曾是他娘子,是孃的兒媳,如今竟然就這麼任由娘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他急,王氏可不急,自打嫁進趙家,她慢慢就回過味來了。人都說她好命,大字不識一個,竟然嫁了個讀書人,據說祖上還出過幾個秀才的,要不是嫁妝豐厚,人家趙家才不會娶她。成親後,她操持家務,侍奉守寡的婆母,相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起初她也歡喜過,也做過相公將來飛黃騰達的美夢,但漸漸就覺出不對勁了,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柴米油鹽可不會從書裡頭飛出來,日常家用一小半是相公給人寫字畫畫賺來的幾個零錢,另一大半倒是花她的嫁妝。
直到成親三四年後,她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婆母日日吃著她花嫁妝錢置辦的茶飯日日罵她是不下蛋的雞,她向來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不過是不想跟自家人鬧起來罷了,可如今由不得她不鬧了,否則還真以為她是沒骨頭的。於是她才看清了自己相公的真面目,無論婆母如何欺辱她,相公要麼當做沒看見,要麼勸她低頭讓步,說是賢德兒媳就應如此。哼,那就對不住了,我王氏還真賢德不起來!
這樣鬧哄哄的日子直到她肚子圓起來才算消停,看著她鼓起來的肚子,婆母也不敢挑三揀四了。可誰知生下來的是個女兒,這下婆母立刻鬧起來了,甚至還說要給相公納妾。
“納妾,行啊,只要別花我的嫁妝,今後一粒米都別想花我的錢買!”
她是這麼說的,而婆母算計了幾日後也不提納妾的事兒了。
終於,她第二次生了個兒子,腰桿子這才算是挺起來了,連婆母也不跟她三天兩頭的鬧了,日日只守著孫子傻樂。可好景不長,相公有天回來,不由分說就要休了她,說她不守婦道,還說兩個孩子都不是他的。她當時就懵了,回過神來跟那男人大吵一架。
可她最終還是被休了,帶著不到三歲的女兒和尚在襁褓裡的兒子出了門,要不是她以死相逼,那趙婆子怕惹上人命官司,連嫁妝都要不回來。事情並沒有刻意遮掩,她揹著那樣的名聲連孃家也不敢收她,不過,沒關係,她用不著別人!靠這僅剩的嫁妝,她一個人拖兒帶女的開了間小鋪子,其中的艱辛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明白的?可就當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的時候,那男人卻找來了,跟她道歉,說當初是誤會。
誤會?一個誤會就讓我吃了幾年苦,幾年都不能在人前抬起頭來,孃家不能回,好人家的姑娘也都躲著我?一句道歉就想把什麼都抹掉,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所以,當那男人第一次來道歉的時候,她把他趕了出去。第二次,她把手無縛雞之力連桶水都提不動的男人一把拉到鋪子門口,當著街坊四鄰的面狠狠罵了個痛快,也讓大家都知道知道,她王氏就算潑辣,就算絕情。那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也是正經女人!直到那一天,她才總算是出了一口氣,將自己身上的汙水洗了個乾淨。
如今想要把孩子要回去?你們做夢!
王氏冷冷的看著當初自己以為會是自己良人的那個男人,他識字,他有滿滿一屋子的書。他還會寫文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