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生活水平讓她適應了許久才勉強忍住一頭撞南牆說不定就穿回去的衝動。而真正讓她心情跌落谷底的,是她的名字——李曉香。
神啊,還能更接地氣嗎?
她已經腦補了無數次自己年老之後的辛酸生活——圍著一口鍋熬著辣椒醬。
村頭村尾的喊她“阿香婆”。
按照她這輩子的親爹李明義的話說,不想變成阿香婆,就得好好學女紅。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女紅越是精通,前來提親說媒的就越多,這樣才能選一個好人家。
簡而言之就是:女紅好=嫁得好。
雖然李曉香至今未弄明白其中的邏輯關係。這個命題壓根經不起推敲嘛!
數理化小綜合沒要了她的命,繡花織布卻真的讓她神經衰弱了。
於是前兩天,當她左手的最後一根手指也被繡花針扎著骨頭的時候,她索性不幹了。
連著繡了七天花,她覺得自己不但看東西重影兒,連腰間椎盤突出都犯了!如此不利於身心健康的活動,她李曉香才不自虐呢!
於是她跑了出去,帶上隔壁老秦家的虎妞到村口抓蛐蛐兒,和村裡其他孩子們鬥蛐蛐而鬥了個底翻天!
李曉香對此很滿意,這才是十二歲孩子該乾的事兒不是?
但李曉香萬萬沒想到,李明義火了!從屋子裡抽出藤條就要揍她。
李曉香傻了,她上輩子父母都是大型化妝品公司的技術高管人員,有知識有文化,從來只說道理不動手。李明義抄著藤條的畫面完全在她預想之外。
他不是個教書先生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王氏就要去攔,可惜只拽住了李明義的衣襬。
李曉香知道若真被藤條抽中了,只怕自己連馬桶都坐不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本事,三兩下就爬上了家門前的老槐樹!
果然狗急了也跳牆呢!呸!呸!呸!什麼狗不狗的這是腎上腺激素分泌的結果!完全符合自然規律!
李明義舉著藤條站在樹下氣得發抖。
他生氣的理由不外乎他們李家乃是書香門第,教出來的孩子都是有高階趣味的!比如年長李曉香三歲的兄長李宿宸,飽讀詩書,是清水鄉有名的少年才子。
可李曉香呢,放著繡花這樣有審美的事情不做,跑去和別人擼著袖口、叉著腰、架著腳鬥蛐蛐?成何體統!
其實就是沒有體統!
李曉香扒在樹上,李明義越是要打她,她就可這勁兒的越爬越高。
別以為它是老槐樹就枝繁葉茂樹幹能比脖子粗,它生長的土壤貧瘠,枝葉凋零,特別是連颳了幾天的風,這棵槐樹盡顯蒼涼,不愧是“老”槐樹。
所以,它老人家哪裡經得起李曉香的折騰!
王氏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女兒再怎麼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李曉香在樹上,低著頭,看著她爹孃完全不同的兩樣表情。一個擔驚受怕,一個氣到臉紅脖子粗。
王氏一身灰布羅衫,袖子與裙襬上有幾塊補丁,但全身上下一塵不染,很是乾淨。髮髻盤在腦後,只別了一支簡單的木簪,額前的碎髮被藍色的頭巾包著,仰面時李曉香能看清楚這個女人清雅的五官。
王氏也算出身書香門第,她的父親是個秀才,而她父親的父親也是個秀才,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王氏的父親還有祖父參加了大半輩子的科考,最後的結果仍舊十分慘淡,他們究極一生都沒有中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根本沒有謀生的生計,卻總是以文人自居,少不了幾分酸腐味道,王氏從祖父到父輩的寒苦可想而知。
提起李曉香的爹,她更加感慨。
王氏經歷了父輩、祖輩甚至於祖輩的祖輩前仆後繼之後,還是嫁給了一個秀才
當然李曉香要在這裡宣告一下,自己當年高考雖然也是千軍萬馬,但慘烈程度真比不上這裡的科舉。
高考你考不上一本還有二本,考不上二本還有三本,考不上三本還有大專考不上大專那就進社會找份事兒做吧。總而言之,不愁沒得升級。
人生跌宕起伏總有高考之外的大怪、小怪可以打,何必留戀一高考?
李曉香的爹李明義,也是個秀才。沒錯,還是個連續考了十年仍舊落榜的秀才!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李曉香的爹沒就此閒在家裡等著娘子磨豆腐,而是做起了教書先生。這裡是都城,達官顯貴的子弟數不勝數,但一個都不是李明義的學生。只有尋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