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蘇泰的建議無人認可,店鋪中的幾名架勢堂弟子多少有了些爭論,好在畢竟那些腦袋不會等著你去砍,爭論一番之後,細緻的搜尋再次展開。
隨著蘇泰等人的離開,店鋪內開始變得寂靜無聲,然而就在此刻,店鋪頂端的天蓬之上,一雙眼睛正緩緩睜開。
有如一隻狸貓,謝觀星無聲無息的自天蓬飄下,腳尖方一落地,謝觀星一個旋身便進入到了窗側的陰影當中。
這些人還會回來,對於這一點謝觀星絲毫也不懷疑。
似這等有如天羅地網一般的安排,怎會有人輕易漏過?不過既是有道門弟子摻合了進來,謝觀星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抓住了這個機會。
從劉公祠得來的那套衣物終於派上了用場,緊貼在天蓬上的謝觀星乍看上去,與那片暗灰色店鋪頂棚並沒有多大不同,可是似這等貼壁倒掛,任誰也堅持不了太久,如果方才那幾名架勢堂弟子不走,他們可能會撿到一個天大的便宜,腰痠背痛手發麻的謝觀星根本就不可能同時應付那麼多人。
透過窗扇的間隙,謝觀星向外望去。街面兩側的架勢堂弟子還在往來巡查,偶然傳入耳中的一些兵刃碰撞之聲,其中夾雜著的慘叫讓謝觀星確認殺戮仍在繼續。對面房頂上晃動的人影也依舊沒有任何想要退走的跡象。
謝觀星不是傻子,對方有條不紊的行事只能證明一點,要麼郝進勇沒死,要麼架勢堂還有高手坐鎮,可要是還有高手,那麼也就意味著,最為仔細的一次搜尋隨時會出現,而自己,則必須趕緊換上一個更妥當的地方藏身。
翻過店鋪內的一處矮牆,謝觀星進入到另一戶人家的宅院,方才得來的那塊圖騰已經被謝觀星早早丟棄,一塊變了色的圖騰,就是貼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又有何用?而這也許正是那些伏濟巷的原有百姓到了此刻大多還活著的原因。
謝觀星不想驚動那些將自己和家人關在房中的百姓,倒不是因為割下他們臂膀上的圖騰也是無用,更不是因為這些人的叫喊,已經讓好幾名武人丟了性命。謝觀星從一名被制住的掌櫃口中得到了一個訊息,就在昨晚,這些伏濟巷的百姓,他們或多或少都有家人被請進了架勢堂。而他們自己則得到這樣一個“忠告”。
“如果有人在明日日匿藏武人亦或提前走漏了訊息,那麼就自己帶著車馬去架勢堂為家人收屍。”
與人方便,才能與己方便,這話是方勝說的,不過,謝觀星明顯用錯了地方。
對於自己的伏藏之術,謝觀星一直認定,只要不是在道門之中,那麼絕少有人能夠察覺,所以謝觀星不想牽連旁人。可就在今日,這一看法被徹底打破,因為,即便他突發奇想貼到了店鋪棚頂之上,臨了也差點變成一具冰冷屍體。
有人躲到了井裡,死了!有人躲進了糞坑,死了!有人藏入了衣櫃,那衣櫃卻被人抬到院中燒了,還有人藏在了房梁之上,卻被人用帶著倒鉤鐵刺的長杆活活捅死,幾乎所有謝觀星能想到的地方,他都看到了血液或屍體,如此一來,謝觀星不得不頻繁更換藏匿的地點並仔細留意來人的腳步聲。
在眾多雜亂的腳步聲中,有一種足音,讓謝觀星亦感到有些恐懼。那足音夾雜在眾多足音當中,舒緩輕柔的便好似踩踏著棉墊,可謝觀星能僥倖察覺到這種足音只是因為,他有過隱月宗的那番經歷,並且,在一次躲避搜尋的過程中,謝觀星明明只聽到了四個人的腳步聲,來人卻有五個。
然而就是這個極度輕緩的足音,一旦出現,總會有一些連謝觀星都沒能及時察覺的武人橫死當場。
謝觀星確信,能活到現在,除了那件可以隨著幻境變化顏色的衣物,對於離幻訣的修煉,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呼吸和心跳的放緩,讓謝觀星被人發現的可能性隨之減少。然而,真當一柄長劍穿透房頂瓦片承架緊貼著自己腰畔刺空之後,謝觀星不得不去相信,即便自己的身體能扛得住,那頂棚下面也並不安全。對方雖然還不確定自己在哪裡?但一定知道了頂棚下面可能藏著人。
不論是那個足音的主人,還是那個雖然拿不太準卻還是自房頂刺下長劍的傢伙,謝觀星都不敢肯定他們一定來自道門,可既是有人能透過厚厚的房頂察覺動靜,而自己卻全無半點反應,那麼只能說明,自己若不使用斬仙,可能根本就不是對手,如此一來,頂著房頂上的眾多眼睛,在那些緊閉門戶的店鋪後院伏藏,也就成了謝觀星當下唯一選擇。
對於那些緊閉後院院門躲在其中避禍的伏濟巷百姓,架勢堂弟子倒是沒有過多為難,他們只是將這些人放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