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便將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搭在他方才坐的椅背上。夜風有些大,呼啦啦地吹過來,將窗戶吹得咯吱作響。秦玖不自覺朝著窗戶望去,這才發現梨木鏤空的排窗全部敞開著,而顏聿就坐在窗臺上。
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頭低垂,雙手抱著膝。一頭烏黑的頭髮披散了下來,儘管頭頂已經綰了一個漂亮的髻,但披散的青絲還是長及腰際,隨風飄蕩著。
燈光在他烏髮上鍍出一層橘黃的光,好似在水墨畫中添了飛金的一筆,又好似在悲愴的人生中注入了一碗辛辣的酒,開出來大朵寥落的花。
悲愴、辛辣、寥落
秦玖很奇怪自己竟看著顏聿的身影,想起了這樣的字眼,她感覺他又回到了戲裡李飛的角色,和方才面對她時的涼薄淡漠截然不同。她原本以為,顏聿受傷,或許是意外,但此時卻覺得,或許不是意外,也許,是他故意受傷的。看來,蘇挽香和顏夙的婚事,還是讓他很受挫。
或許,他只是用身體上的痛來緩解心中的痛。
秦玖淡淡冷笑,這招沒用,她早就試過了。
想用身體上的痛來緩解心中的痛,只能是痛上加痛。
“淚珠兒又回來做什麼?”顏聿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唇畔揚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倨傲而燦爛。
秦玖看著顏聿有些無賴的笑容,秦玖心中只浮上來一個想法,那便是:此人真沒白學戲,乃是戲子中高手中的高手。
這變臉的功夫當真是高。
秦玖淡淡一笑,嫣然若花,“我來還你的披風。”她其實有些不悅,就他們兩人時,顏聿老喜歡稱呼她淚珠兒。她多次反對,他多次不答應。如今,她也習以為常了。
“這夜間風冷,九爺披著就是了,何必再還。”顏聿懶懶說道。
“我可不敢欠判官的東西,為一件披風被抓到陰曹地府可就不值的了。”秦玖促狹地說道。
顏聿聞言,仰面大笑。
他的嗓音本來低醇而魅惑,但笑聲朗朗,嗓音渾厚,聽起來是似乎是真的高興。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如水泫然的笑聲,仿若濯濯清流,在原本沉悶的室內盪開。
大約是笑得高興了,忘記了腿上的傷,顏聿翻身竟從窗臺上躍了下來。足下頓時一軟,站立不穩。秦玖原本離顏聿並不近,見狀疾步走了過去,想要扶他一把。
窗臺邊,豎立著一個戲服架子,秦玖不小心碰在了架子一角,那架子頓時開始搖搖欲墜。另一邊顏聿一個站立不穩,乾脆整個人撞在了架子上。
於是,戲服架子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終於成功地傾倒在地。
那上面除了五彩斑斕的戲服,還掛著一些頭面,如此被撞翻,只聽得叮叮噹噹的聲音絡繹不絕。及至聲音停歇,再去看地面,只見得滿地華衣瀲灩,彩珠流轉。
兩人面面相覷。
一高昂魅惑一低雅妖嬈的笑聲同時在室內響了起來。
雖聲線是不同的,但笑容一樣是燦爛的,笑聲一樣是愉悅的。
秦玖只覺得一整夜的鬱結似乎都在這一笑裡無聲無息消散。
室內的燈燭,不知被兩人的笑容所驚,還是燈油燃盡,爆了兩下燈花後,華麗麗地,滅了。
室內,頓時一片黑暗。
兩人的笑聲因突如其來的黑暗而頓了一下,其後,越發笑得暢快。
秦玖邊笑邊道:“嚴王叔,你到底有多壞,連燈都見不得你笑,被憋滅了。”
顏聿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說的對,也許是被本王憋滅的,但並非因為我壞,而實在是因為本王的笑容太過傾城絕代的緣故。”
這人到底有多自戀啊!
過了片刻,秦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而從視窗映照進來的月光,映亮了滿地的珠光。那是頭面上鑲嵌的珠翠釵環發出的亮光。戲服不怕摔,但是這些頭面卻是怕摔的。
“你慘了!你真的慘了!回春班的班主極吝嗇,這些頭面怎麼也得值幾百兩銀子,九爺等著賠償吧!”顏聿忽斂住笑意,正色說道。
秦玖撇嘴道:“是你慘了吧,我怎麼記的,是你撞的。”
“明明是你撞的嘛!”顏聿憋著笑道。
秦玖眯眼,“就是你撞的!”
兩人正在爭執,走廊外響起了一道高曠粗豪的嗓音,“怎麼回事,嚴王叔走了嗎?這燈怎麼滅了?”
兩人同時噤聲。
秦玖一聽這聲音,就曉得是唱老生的。
顏聿一勾唇,“九爺,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