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聽得房中福親王答道“進來”,便從容而入,躬身施禮道:“義父,孩兒給您請安來了。”
福親王點一點頭,抬手揮了兩下,身邊站立的一群侍衛都紛紛告退,途經上官耀華身側時,照舊行禮,情態間看不出有何異狀。最後一人尤為細心,將兩扇門板拉了起來,才隨眾離去。
上官耀華感到房門在自己背後關起,彷彿光線也驟然黯淡少許,室中只剩著福親王和自己二人。見他負著雙手,立在桌前,眼神似笑非笑的投了過來。猶如自己是一條自行走入陷阱的羔羊。門窗各自緊閉,四周靜謐,頗有幾分自絕生路之感。背脊挺得僵直,額頭已是不知不覺的淌下了冷汗。
福親王看著他一副窘態,似乎只覺有趣,微笑道:“耀華,別這麼緊張,義父又不會吃了你。來,過來坐。”上官耀華牙關緊咬,擠出了聲蚊鳴大小的“是,義父。”環顧室中左右,竟是僅有福親王身旁擺著一張椅子。不勞多說,定然又出於他事前佈置。不願耽得太久,給他看出了破綻。逼於無奈,唯有硬著頭皮上前坐下。雙臂隔著方桌,端端正正的擱在膝蓋上,拳頭握緊,不敢有絲毫懈怠。
福親王笑道:“怎地見了義父,倒像陌生人一般?總不會是這幾日讓你閉門思過,你這孩子鬧脾氣,埋怨起義父來了?”
上官耀華忙道:“不義父,是孩兒心中忐忑,擔憂義父尚未消氣,言行均自不敢出格。”想起先前爭端起由,還摸不準他心意,索性順著千古傳承之言,道:“這幾日獨身一人在房裡,果使孩兒受益諸多。為人臣子,便該恪守臣下之道,想大道不存,小我何在?一舉一動,都應為國家的遠大利益著想。遠平外憂,近消內亂。協助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以兵法練軍隊。強國富民,一意通心。則上無忿怒之毒,下無伏怨之患。人若身處宮中為政,本非易舉。唯有共同守住大清江山,才能永享尊王功名厚祿。您是先帝爺所封親王,手握兵權,協理治國,這都是清廷列祖列宗對您寄予厚望,那就決不能辜負先人於地底。宮廷上下,人人坐其位,掌其責,時時處處,莫不如是。惟其如此,才可使形散相結,各盡本職之務。以皇上為核心之首,諸王盡心輔佐,而又從不稍加逾越。龍椅上坐的,唯有皇上一個,每人卻也同是缺一不可。假使這個也想篡權,那個也想篡權,每日裡都是你爭我奪,攪得好好一個皇宮,也是烏煙瘴氣,豈不是亂了套?誰都可以自封皇帝,卻誰也不服誰,那還不如每個人都安守本分。偶犯過錯,就當主動上門請罪,乞求諒解。皇上寬宏大量,也並非不通事理之人,自當秉公獎懲。究竟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一道尚且寬泛,何況是咱們本就為人陷害?七煞聖君狼子野心,意在挑撥我等君臣不睦,他才好趁機攻入。那又怎好讓他輕易得逞?咱們就更該與聖上聯合一體才是。都是孩兒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竟至鼓吹義父去做那不忠不義之千古罪行,實乃孩兒的不是。義父罰我閉門思過,是罰得對了,孩兒誠心領受。”心覺這番話已是說得滴水不漏,讓他福親王再也挑不出錯處來,暗暗自得。
福親王微微一笑,道:“不,你沒有不是,說得很好。你那一天的提議,是恰好說中了本王所想。本王為這計劃,已盤桓了二十多年。我本是漢人,之所以投靠清廷,絕非腆顏以媚夷狄。但至於什麼反清復明的大口號,我也是沒心思喊的。直等隨著先帝,從遼東回到中原,我沒有一日,不在眼紅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遙想著有朝一日,換做是我身穿龍袍,坐在那大位之上,又該是何等一番榮耀?當今的皇帝,我不客氣些說,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不過是仗了身為皇子,蒙祖宗庇佑之故,實則他又哪有半分真本事?耀華,你憑良心說說,到底是誰,更有資格做皇帝?”
第三十一章(13)
上官耀華嚇了一跳,心道:“這些大逆不道之語,傳出去都是該掉腦袋的。他怎麼敢毫不避諱的說給我聽?”想到了被滅口的小齊子,看來若不擺出合作之態,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活不長的。遲疑了一下,茅塞頓開,心道:“是你先開口的,那就怪不得我了。如果你待會兒反悔,推說自己是在開玩笑。我就依樣畫葫蘆,說大家一起樂樂,我也是跟你開玩笑。那就能推得一乾二淨,不著痕跡。”應道:“義父所言極是。那明朝又有什麼好了?據聞明末君王各自享樂,不理朝政,乃由宦官專權。崇禎帝有心圖存,卻又是個昏庸糊塗之輩。明朝植根強盛之時,百姓不也是怨聲載道,各地都打算著起義?等得大清一統中原,這些個草莽賊寇,又來打著扶明滅清的旗號,那不大是虛偽?這明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