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柔和。這神情,誰也想不到他是個冷酷血魔的腳色。
玄霜一想起此事,立時來了勁,當初沒能及時阻止沈世韻作惡,事後思及,一直引以為憾。正好藉此機會,稍予彌補,應道:“有啊!他跟我說,其實他已經想通了,你對楚小姐的愛不比他少。你是什麼樣的人,他了解得很。你絕不會因楚小姐移情別戀,就去設圈套害她,這不過是那女人的離間計罷了。當初是他一時頭腦發昏,竟然信以為真。他還是拿你當作朋友的,你和我,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說很高興認識你我兩個。只不過,是再不可能恢復以往那種親密關係了,大概日後,孤獨終老,與你再無往來,僅此而已。可恨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個女人不挑撥得你們反目成仇,就不肯罷休。有意借楚小姐之死,大做文章。說出來的話,只能叫做荒唐。竟說是你因愛成恨,這才害死了她。殞少帥半生孤獨,楚小姐就是他的全部,一聽此言,立時理智全無。其後在魔教拼了命的要殺你,便是為此。哎,他生氣還屬有理有據,你發什麼火了?如果肯好好給他解釋幾句,說清誤會,或許也不會讓他飲恨而終。”
江冽塵神色是如死一般哀痛,低聲冷笑道:“是麼?原來他並不怪我”五指緩緩收緊,杯身上又現出幾條裂紋。玄霜湊身上前,低聲問道:“你後悔麼?”
江冽塵面容一肅,恨恨的道:“我不想殺他,可曾所為之事,我也絕不會後悔!與其讓他活著受沈世韻擺佈,成了一顆專為殺我而安置的棋子,我寧可讓他去死。早一天死,也好早入輪迴。他一向都是個驕傲的人,除了夢琳,就是對名頭看得比一切都重,我不願看到,他留在世上做一具行屍走肉,將往日威名喪失得一乾二淨。我想,他若是心中尚能有知,也一定是不願的。”玄霜沉吟道:“這也不是沒道理。楚小姐死後,他早已‘雖生猶死’了。多剩下的歲月,在他而言都是無盡的煎熬。”江冽塵道:“不錯,我要他活著做我的兄弟,而不是給他的仇人當奴隸擺佈。所以我殺他,同時也是成全了他。可我不甘心哪!要不是那對狗男女逼我,我們怎會落到如此境地?我早晚要殺了他兩個,割下人頭到殞兄弟墳前祭奠。”說話間心中激憤,“啪”的一聲又將酒杯捏碎。這一回遠比前次來得更為劇烈。
玄霜乾笑著,雙手凌空下壓,乾笑道:“冷靜,冷靜啊!”從衣袋裡又掏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桌上,笑嘻嘻的道:“跟你一起喝酒,最是費錢。我以後是再不敢了,這叫做吃一塹,長一智。”
江冽塵道:“不成!你現在是我的徒弟,師命不可違。我跟你說話很痛快,以後要是再想喝酒,你都得陪著。”玄霜苦笑道:“照你說來,我不像世間至尊大人的徒弟,倒像是個專門陪人喝酒的小廝,身價跌得一塌糊塗了。”江冽塵道:“誰說是專門陪酒?你記好了,只能陪我一個人喝,其他就算是皇宮裡的盛宴,也用不著去睬。”
玄霜苦笑兩聲,不知該如何作答,於是依舊繼續先前之言,道:“所以你在乎的,只有殞少帥和楚小姐而已。其他人是好是歹,都與你無關?”江冽塵道:“算是罷。不過,我是不祥之人,凡要跟我扯上關係的,非死即傷。沈世韻曾揚言讓我失去一切重要之人,是她贏了。但還要多謝她,替我徹底掃清了弱點。”玄霜嘆道:“場面話說得比誰都漂亮。何必呢?難過就是難過嘛?是人都會有喜怒哀樂,說出來不就好啦?旁人也好替你分擔。”江冽塵哼了一聲,從桌上拖過兩塊銀子,在手上輕掂了掂,冷冷笑道:“我不難過。這兩隻爛酒杯,也值不起那許多錢。誰敢向我討帳”玄霜乾笑道:“行,你又要殺人了。徒兒用心良苦,就是不願讓你犯再多罪孽。善惡有報,到時即使不算那個女人使壞,你還是保不住所愛惜的東西。哎,兩隻酒杯本身,當然是不值幾個錢的,我是以此為藉口,想施捨那掌櫃的一點。這破酒館夠窮了,賞點小錢,還夠他吃上幾天的大魚大肉。再說,誰撞著你這位客官,都是倒了十八輩子的大黴。我再不稍稍補償他一點,心裡怎過得去?”
江冽塵道:“本座肯光顧此地,算他高祖燒香拜佛。”玄霜道:“所以說,天上的神仙也不可盡信。你怎知拜上的是誰?說不準碰大運,遇上個瘟神哎,你瞧,嘴是兩張皮,怎麼瞎扯都成。”推了推桌上酒罈,甕中但聞空洞迴響。原來就在兩人一來二去的灌酒之中,一罈美酒已然見了底。
玄霜嘆道:“咦?我從不知,喝酒也能這麼快活。喂,掌櫃的?再來一罈怎樣?”然而回頭一看,不僅夥計從剛才起就不知所蹤,如今連掌櫃的也不見了。不禁嘆道:“送上門來的生意也不想做,怪不得這家店始終那麼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