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不樂。”湯遠端道:“我覺得不然,乃是因朝廷奸臣當道,官場晦暗,皇上親佞遠賢,使一眾忠良心懷壯志,獨苦於報國無門,受貶後寄情山水,排遣愁緒,撰寫詩句直抒胸臆,渴求重用;而或因多有閒暇,則遍覽名山大川,寫下數篇山水遊記。其中有諸多名句萬古長存,這才成就得一代著名詩人。”
楚夢琳道:“按你說的,忠良雖能留芳百世,後人立碑瞻仰,而生前受盡排擠,鬱郁而不得志,更多有遭陷害不得善終。奸臣可就不同了,但需在皇帝面前進幾句讒言,自謀利益,又有百官爭相獻好,遍嘗榮寵風光。真說要緊的還是生前享福,死後無知無覺,隨人詬病,反正也聽不到了。”湯遠端道:“為人臣子,理應盡忠本分。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說到此處緘口不言,因想到所引詩句與自己觀點正相沖突,難作憑依。楚夢琳得意的一笑,道:“你繼續說啊,怎麼就不說了?”湯遠端嘆道:“政見上主張相異,我也不能強來說服你。但你這種見解太過偏激不,總之是不對的,私下裡跟我說說也就罷了,臨到答卷時,可千萬不能這麼寫。”楚夢琳笑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麼答啊?”湯遠端心想:“關於這個問題,我也還沒弄清楚,要是隨便跟她說了,豈不成誤人子弟?要是因這點紕漏使大哥名落孫山,那就都是我的罪過了。”便道:“容我花點心思去想一想,考前一定給你答案。”嚥了一口唾沫,道:“小弟也真糊塗,說了這半天的話,還不知大哥名諱。”楚夢琳道:“我在下叫做楚豫。”湯遠端道:“好,好名字。豫,象之大者,久仰。小弟名叫湯遠端。”楚夢琳心道:“你跟我見江湖禮節?就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連祭影教的大名也未必聽過,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物,你倒有能耐久仰,哼,又來敷衍我。”也隨口道:“久仰久仰。閒話少敘,這便上路了。”
其後漫漫旅途,楚夢琳暗中大嘆選錯同伴,直近乎欲哭無淚的地步。這湯遠端嗜書成癖,口裡唸叨的盡是四書五經,每次想開幾句玩笑捉弄他,皆因他性子憨厚質樸,對那些含沙射影的嘲諷聽不出惡意,反是畢恭畢敬、一本正經的答覆,自然也不會陷入文字圈套。如此一來,楚夢琳沒得著拌嘴樂趣,還時常給他氣個半死。除此之外,對她的‘偏門政見’,湯遠端花的心思可不止“一點”,每日冥思苦想,剛有些新推出的體會,都來引經據典的教育她一番,立志要她“走向正路”。楚夢琳初時尚跟他爭辯幾句,其後經不起他口中連綿不絕冒出的聖賢之語,多半是聽不懂,又不願顯露自身無知,只好嗯嗯啊啊的搪塞,假裝已認同湯遠端觀點,跟著他逐句重複一遍,才算了結,每每耗得精疲力盡。走在街上時,她剛要戲耍路人,湯遠端總在旁好言相勸,態度卻極是堅決,令她每日枯燥得難以隱忍,幾欲抓狂。
第一晚投宿客棧,那老闆問道:“兩位客官要幾間房?”湯遠端道:“一間。”楚夢琳大驚,面上現出紅潮,嗔道:“你在說什麼?一間怎麼能行?”湯遠端道:“已經足夠了啊,兩個人並不需多大地方,再說小弟對儒道還有不盡精通之處,正要向大哥請教,共同鑽研。銀兩不是天外橫財,無論在何時何地,能省則應省,否則無異重罪一樁。”楚夢琳說他不過,心想:“他不知我是女兒身,才敢造次。”心下稍寬,再無拒絕之理,唯有暫時妥協。兩人上樓來到天字間,室內打掃乾乾淨淨,楚夢琳又道:“這怎地只有一張床?”湯遠端道:“一間房裡,大哥又想有多少張床?”楚夢琳又羞又急,道:“不成!我睡床,你你打地鋪!告訴你,我睡覺動靜很大,總會翻跟頭,唯恐踢著了你。”湯遠端笑道:“無妨。其實小弟睡覺習慣也不大好,有時會打呼嚕,有時會在夢裡高聲背書,本還擔心吵到大哥,這回可互不妨礙了。”楚夢琳道:“那也不成!我我是縱橫四海的俠客,習慣了以天為蓋,以地為廬,身邊要是躺了個人,就渾身不舒服,睡也睡不安穩。”湯遠端忙息事寧人道:“大哥你別生氣,小弟打地鋪就是了。”拉過幾層毛毯,在地上鋪了起來。楚夢琳又覺自己過度敏感好笑,心道:“我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書呆子這麼老實巴交,滿腦子都是孔孟之道,別說不知我的身份,就算我換過女裝湊上前去,他也得羞個滿臉通紅,退避三尺之遙啐,我幹麼湊過去?”湯遠端忽聽她朝地上吐了一口,以為又是自己做錯了事,忙停下動作,抬起頭怔怔的瞧著她。楚夢琳一陣窘迫,咳嗽一聲,掩飾道:“胸中汙濁之氣,應及時散出體外。凝滯於中,致使真氣逆轉,血流不暢,是為行功者之大忌也。”湯遠端似懂非懂,目光依舊定在她臉上。楚夢琳給他盯得心頭髮毛,一句“看什